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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想,也不太像,用來養老也不用這麼多孩子。
她搞不清老乞丐的目的,也不著急,只捧著糖安安靜靜坐在地上看廟和門的位置距離,那老乞丐看她不鬧,便走到了門口的門檻坐下。
外面的天還沒黑。
老乞丐坐在門檻上,佝僂著背,花白蓬亂的頭髮垂在鬢邊,趙寶瑟看過去,只覺得這人看起來如此無助,過了一會,破廟裡的五六個孩子都吃的差不多了,吃過糖後好幾個孩子又安靜睡下了。
老乞丐才從懷裡掏東西。趙寶瑟眼睛一下亮了,她根本沒吃飽。
她伸長脖子看了一會,看見老乞丐掏出半個啃過的硬饅頭。
那饅頭又黑又干,也不知道什麼做的。
他咬了一口,似乎咬不動,便起身佝僂著去破廟旁邊的香爐裡面用破碗舀了一點沉積的雨水,喝了半口,又吃了一口饅頭,硬咽了下去。
那粗糙的糧食順著他乾瘦的脖子上的喉結動了好幾下,才艱難咽了下去。
趙寶瑟咽了口口水,默默坐回去。
餓是真餓。也不至於到這樣飢不擇食的地步。
她耐著性子坐著,並不心慌,按照這裡的節奏和老乞丐這裡孩子的情況,他應該還要出去的,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伺機而動。
手心的糖黏糊糊的。她沒吃。
騙孩子的大人最喜歡用的就是糖。現在看這些孩子情況,的確有點可能。
半個饅頭老乞丐吃了足足半個時辰。
他吃完以後天色也差不多半黑了。
四周安靜極了,只有孩子們的呼吸聲,小鎮仿佛被隔在另一個地方。趙寶瑟
然後老乞丐終於站了起來,趙寶瑟沒動,看著他站起來,本來以為他要走出去,沒想到他只是去廢棄的神像後取了兩根紅蠟燭。
然後在一個打火石上敲了敲。
蠟燭點起來了,一左一右放著。
一閃一閃的紅光。
像一雙鬼眼。
淡淡的幽風掠過。趙寶瑟心頭一驚,不對。
她轉頭看那城隍廟的泥胎塑像,那神像原本威嚴的國字臉如今變成了尖尖的瓜子臉,偏偏面孔上面還是原來細眉細眼的鳳目長眉,便有些奇異的滑稽。
而塑像的胳膊手坑坑窪窪。
一個柔而陰惻惻的聲音從那神像口中傳出:「都帶來了?」
老乞丐應了一聲。
那神像吃吃笑了一聲,轉頭看這一地小孩子,似乎頗為滿意。
「你要的東西。」那魔物說。
在神像前面兩根紅蠟燭前面出現了一張紅綢子。在綢子上面是六顆瑩潤光滑的海珠。其中一顆特別大。
老乞丐將紅綢子全部收了起來,將裡面的六顆海珠塞進胸口的衣襟,又使勁按了按。
「這是最後一批了。」老乞丐說,「我的錢夠了。明天開始我就走了。」
魔物吃吃笑。
「真搞不懂你們赫連家的人。曾經懸壺濟世,一口一聲眾生平等,生來可貴,當年便是我這樣的魔物也願意伸出援手,現在怎麼就如此心狠了,我沒記錯,這是第三批了,就為了幾顆你們曾經覺得最庸俗的——財寶。你就不想知道我要這些孩子是幹什麼?」
趙寶瑟背僵直靠在了牆上。從那魔物開口說第一句話開始,她就聽出來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十餘年前,趙寶瑟獵魔到雲州,那時候她初出茅廬已小有名氣,實力不錯,心細膽大,乾淨利落。
便是在雲州的一處村寨遇上了這魔物,整個村子遇到了魔物襲擊,只剩下幾個老弱病殘,她的師兄弟們去追魔物蹤跡,她留下清理村落的殘餘情況。
倖存的村民被她安置在祠堂里,其中一個只有四五歲的小女孩格外醒目,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是流眼淚。
她問這小女孩話,小女孩只喃喃哭;「哥哥沒有了。」
趙寶瑟心軟,年輕時心更軟,便將那孩子攬在懷裡低聲哄。
誰知這孩子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孩子,而是一個狡猾的魔。
這個半妖半魔的魔物生下來時是個獸形,被當地村民收養,後來漸漸長大後因為凶性被驅趕。所有的魔或者妖即使幻形成功後,仍然帶著異類的氣息,永遠不可能融入普通人的世界。
於是祂花了很長的時間,一點一點拼湊替換,這個孩子一隻胳膊,那個孩子一條腿,一天一天,一月一月慢慢的換,只選最好的,最後將自己換成了一個漂亮的人類女孩子的身體。
趙寶瑟當時到村寨時,這發狂的魔物正好屠了半個村,將原來收養她的村民全數殺掉,卻又跪在那裡哭。
而趙寶瑟的師兄弟們去追趕根本沒有的魔族時,趙寶瑟正摟著這個小惡魔哄。
而剩下的幾個老弱病殘都縮在角落裡,只驚恐看著她們,一個也不敢說話。
趙寶瑟溫柔拍著那小魔物的背,聽她一聲一聲奶聲奶氣的抽噎,她的背後躺著一具血肉模糊的老者屍體,那老者已動不得了,卻一直張著嘴,一張一合,一張一合。
趙寶瑟看著他,從那張翕的嘴唇隱隱看出了兩個字,她跟著讀了出來。
「快走——」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趙寶瑟被暗算受了重傷,她用護身的雷符擊退了小惡魔,五臟靈府卻被重創,拼著最後一口氣,撐到了將小魔物擊傷趕走,自己也昏在了村落外的草叢,然後便被掃蕩的潰散的亂兵裹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