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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手按在他肩膀上,他感覺自己像一隻過年的雞,被農人按住了,然後那把刀劃開了他的喉嚨。
粘稠而又腥臭的血緩緩流下來,落到前面潔白的瓷盆里。
他嗚嗚徒勞的掙扎。
沈蕊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我知道,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她輕輕笑:「但是誰說我想活呢。」
她又取了一個小盅,開始裝他散落的手指。
不夠,接著是腳趾。
堅韌的冷刀深深沒入了他心臟。噗嗤一聲,胸口前的肉被撕開,有些黢黑髮臭的血從他心口緩緩流出來。
與此同時,她感覺自己的心也鈍鈍痛了起來,身形幾乎一瞬間不能控制。
「今天是個好日子。你的父親肯定很想見你呢。」她用裙擺擦乾淨血跡,蓋上蓋子。
桑二眼裡噴出痛苦的火來,他恨恨瞪著她,用全部力氣咒罵她。
瘋子。這是個瘋子。
沈蕊道:「我是瘋子,也是公子教的好啊。」
然後她將那些發黑的血每個酒缸一點倒了進去。
「聽說用了靈石太多的人,血都會變成這樣,但是加了酒卻又會變得格外清香。」她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果然啊,真香。」
她用手捧了一點剩下的乾淨的酒,想要送到嘴裡,卻又鬆開:「忘了,聽說有身孕的人,好像不能喝酒。」
一切都不會好起來,已經發生的事情並不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遺忘並不能讓自己好受。
她的神色從未有過的輕鬆,甚至還輕輕哼起了歌。
只有將那些打到,揉碎自己的,一樣地踩在腳底,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靜。這是她這十年學會的唯一能夠接受的方式。
她用盡全身力氣走出房間,將分置好的酒水給那些正找著機會去領賞的侍女們。
「二公子要你們送到宴席上去的。」
一個侍女問:「二公子呢?」
沈蕊回答:「他還想我去服侍他。」
那個侍女的臉飛快紅了。
沈蕊走回房間,將要爬出去的桑二拖了回來,然後徹底關上了門。
第79章 春刀烈二 貓膩
趙寶瑟走得很快, 繞了兩圈確認身後沒人之後,她便正大光明向主峰的後廚而去。
既到後廚,打著找吃食的藉口, 又挑剔發了一通火, 將管事的華霆叫出來罵了一通,這才隨意挑揀了幾樣精緻的吃食, 命人奉了一起前往大殿。
她走以後, 狐疑的華霆不動聲色打開「桑三小姐」給他手上留下的暗語。
上面寥寥數語。
開百獸園、屠萬花冢。瑟字。
華霆倏地握緊手掌,抬頭看向已不見身影的趙寶瑟。
回到大殿進入宴席前,霍然適時出現了。
趙寶瑟餘光看見他走來,故意慢了半節拍,命身後之人先將東西送進去, 孤身等他上來, 此時的霍然是最好的掩護。
霍然走到她身旁,和她並肩而行。
月光灑在兩人身上。他走得很慢。
趙寶瑟也不能一個人蹭蹭走在前面, 只能耐著性子放緩了腳步。
周圍並沒有人。
趙寶瑟想起之前在大殿裡問他的問題, 於是根本不抱希望隨便問問,打破這奇怪的沉默:「現在這裡沒人,可以告訴我嗎。」
她補充:「冥燈。」
霍然嗯了一聲。
「的確是霍氏的血。」他抿了一下唇角, 「但不能用鐵器和利刃取血, 任何有殺氣的器物也不行。這樣得來的血肉會順著血的氣息燒光引火人。」
趙寶瑟有些恍然:「難怪之前聽說有人搶了冥燈,反而引火燒身。」
她點點頭:「這的確不太好辦。所以一般人也用不了冥燈。」
「不過, 你不是一般人。」他接著說,「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
聞言,趙寶瑟不由心裡愈發詫異,比起霍然的知無不盡這樣的主動幫忙更讓她意外, 她不由轉頭看了霍然一眼。
霍然神色如常,手指無意識滑過手心,上一次在春山鎮,他用指尖劍氣在手心取過血,那整個陶燈逐漸變得圓滑光潔白~皙,如同她的肌膚。那那雙看起來已截然不同的雙眸目光下,他忽然有些口乾舌燥。
此時已能聽見大殿裡面的說話聲。
趙寶瑟目光微動,一個念頭冒出。她立刻結束了這個話題:「那真是多謝,我就看看,過幾日便還你。」
方才的大殿,在桑秀峰和桑長清父子一唱一和之下,與會諸人莫不心旌神搖,紛紛動了靈石獻祭的心思,不知誰開了第一個頭,一個接著一個,諸人都陸陸續續將自己精純的本真靈力灌注到奉上的靈石容器上。
只看那顆顆靈石晶瑩剔透,而奉盤遊走的侍女們長衫軟衣,端著這一盤盤明潤美好的靈石款款而行,當真如同天宮的仙子。
當是時,季春之月。桐始華,虹始見,萍始生。正是擇吉日,大合樂之時。
大殿靈力繚繞,仙樂飄飄。
另一邊奉酒的侍女們魚貫而入。
那酒水清香至極,斟上一杯,如同山澗泉水籠絡著花香,莆一倒出,眾人無不交口稱讚。
一飲而盡,再上滿杯,接著是第二杯。
良好的反饋從大殿傳到外面奉送酒食的外門弟子耳中,眾人無比欣喜歡愉,拿著賞賜急急再回去取更多的酒水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