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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反而看你是翅膀硬了,這話說的,竟是連太子妃的宴都敢推脫了去。」皇帝負手而笑,入了堂間去,自然坐了主座的位置。見衛令儀慢慢挪去了偏座,這才皺著眉道,「嘉臨,你怎去了那麼一個落魄坐席。」
衛令儀上下左右瞧了一圈,也沒覺得哪落魄了,一面道:「席上繁花似錦,獨此處雲開霧散,加之以定南將軍之女唐姑娘的盛情相邀,令儀便不好意思再上前去與眾位夫人小姐們爭風了。」
皇帝笑眯眯地看過來,狀似和善的外表下,卻包藏著不為人知的心思。只聽他朗聲道:「朕還在想著嘉臨身邊是哪家的姑娘,瞧起來倒是頗有神韻,原來是唐恕的明珠。」
「予安是令儀新結交的好友,才約了人家來府中常玩,皇上可不能把人帶進宮裡去,讓令儀再難瞧見她了。」
衛令儀小女兒態倒是極為令人心動,皇帝也不例外,果然只笑著點了點少女的額頭道,「看你這丫頭說的,好像朕見著一個便帶進宮一個一樣。"
「你父親是個人物,朕也十分賞識,既然你得了嘉臨的喜歡,也是有緣。邊疆寒苦,且讓你父親將你與你母親接入京來常住罷。」皇帝面帶笑容,眼中卻是晦暗不明。
衛令儀心裡一緊,克制住向唐予安看去的動作,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低垂著腦袋的模樣像極了一個乖巧可人的小女兒。
她聽到唐予安歡喜的聲音:「多謝皇上恩典,謝嘉臨王喜愛。」
衛令儀下意識往唐予安處瞥了一眼,只見她雖低垂著腦袋謝恩,眼睛卻滴溜溜地看了過來,甚至向她眨了眨眼,以示安心。
兩人眼神交匯不過一瞬,遂又各自收回了目光。
「這可是定南將軍府的一樁大喜事,唐姑娘與唐夫人久居邊疆,生活定是辛苦不易,唐將軍護國有功,他的妻女自然當得起如此恩典。」席上有一名不知名的夫人站起來道。
一時間眾人皆向唐予安道喜,似乎方才一瞬間的安靜未曾發生過一樣。
只是這各自心事,卻是只有各人知了。
席上有皇上坐鎮,自然再無憑空惹事之徒。幾名心細的夫人隱隱揣測出皇帝這道口諭下的意思,心道看來這位嘉臨王,原來也不似那般順風順水的人物。
「唐姑娘……」衛令儀心懷歉意。
「王爺。」唐予安回以她一個明媚的笑容,順手塞了一顆剝好的核桃進了她的嘴裡,一邊道:「都說了叫我予安就好。」
「好。」衛令儀也笑了起來。
☆、宴罷離席
等到夏宴罷了,眾人陸續離退,衛令儀與唐予安互換了拜帖,約了過幾日府中再做小續。
衛令儀與唐予安到了門前,遠遠地便見一頂華貴逼人的紫金軟轎停在了門前,眾人正低聲相問不知是哪家的軟轎,卻見一名紫袍男子從轎中下來,眉眼舒展瀲灩含情地看了過來。
「那是靖國公嗎?」人群中傳來一名婦人的低呼聲。
在場的都是世家大族的夫人,雖然面子上各有各的精細別致,平日裡也喜歡相較誰家添了新玩意。但哪家又沒有幾件煩心事,這頭一件的大多便是夫妻間罷了。
或是因著姻緣遂父母之命,或是因家族事務糾葛,夫妻間大多感情不睦。眼下見著靖國公竟然親自前來接夫人回府,不由得眼中皆顯現出獨屬於女子的艷羨之情。
「夫人。」趙西源一眼便在人群里揪住了自己夫人,嬉笑著上前來,從小廝手裡接過一件深紅大氅將衛令儀整個人裹了起來,一邊柔聲道:「為夫可算是等到你了,眼見著夜間霜寒漸重,憂心夫人著涼,便親自相迎,還望夫人莫怪。」
衛令儀雖然不知道這人怎麼忽然這般給自己臉面,卻仍是順從地與他演好了這場戲。昌寧在一旁咬碎了一口銀牙,暗恨衛令儀如何能有這般好運氣,竟然遇到了靖國公這樣好的男人。
「令儀且慢。」
衛令儀扶著趙西源的手背正要上轎回府,卻被匆匆趕來的太子賀旻攔下了。只見那已然由昔日少年成長為能夠獨當一面的男人站在黃昏時的冷風裡,臉上仍是極盡溫柔的笑容:「今日太子府夏宴,本宮並不知情,如若太子妃沈氏有什麼不當之處,還望令儀海涵。我這個做兄長的,現在這裡謝過。」
「謝過?」趙西源眉梢一挑,一雙桃花眼撩過紗簾落在衛令儀的身上,「依太子的意思,今日竟是出了旁的事?」
「並沒有。」衛令儀搖了搖頭,「請太子放心,太子妃對令儀很好,更是照顧有加。」
「太子哥哥,皇妹勸你是別管旁人的家事了。」昌寧看著賀旻一臉藏不住的擔心,心中冷笑,嘴上也沒有半點饒人的意思,「你如今已經娶妻,在與嘉臨王關係過於親昵,終歸是於名聲上不好的。再說了……父皇那邊,你解釋的過來嗎——」
賀旻猛地瞥了一眼昌寧公主,那素日裡溫和敦厚的眼睛裡殺氣極重,沒有半點情緒,縱然不過是一瞬之間,卻仍然被一直緊盯著賀旻的昌寧看在了眼裡。
趙西源下意識朝衛令儀拋去一個擔憂的眼神,卻見她只低垂著腦袋,無人知道她心中在想著什麼。
其實衛令儀比任何人都明白,她雖然養在皇后膝下,但從小皇帝就對她只有表面的疼愛,不過是為了堵住昔日衛氏門下門徒之口罷了。她現在的王位,是爺爺與父親用生命換來的,而她的生命,是母親以自己的生命作為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