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太子還是毫無反應,若不是方才的話,虞姝甚至要懷疑這是不是冰雕的人兒。
虞姝走了幾步,看著越來越大的風雪,手中緊了緊,回頭幾步過去蹲下,把手中精緻玲瓏的梅花手爐拿出,預備放到太子的膝邊,好歹能暖和一點:「殿下,天寒雪凍,別傷了腿。」
賀雲槿猛的掀開眼帘,冰冷的眸子和虞姝對上,那目光似是南疆沼澤地里最毒的蛇,虞姝的手僵住了。
第2章 他不需要同情
虞姝和男人冰冷的眸子對上,那瞬間仿佛對上了夢中道出「誅九族」罪詔的無情帝王。
即使眼前人是有些落魄的羸弱少年,但眉宇間的氣勢已然有了幾分日後君臨天下那般強大的氣度。
一片雪花落到了她的指尖,十指連心,心口都冷了一分。
只是一片雪花罷了,可知太子有多冷。
虞姝將手爐放在太子身邊,離的近了,少女身上淡淡的清香也隨之而來,她的聲音清透:「這雪還不知何時會停呢。」
有雪花在太子的衣擺處堆積,他不知跪了多久,竟是看著凝結成冰。
她那如凝脂一般的手輕輕為他拂去衣擺的雪花,動作溫柔而鄭重,白皙的手指因為雪的冰涼而慢慢泛起紅:「梅花香自苦寒來,太子殿下莫要同身子過不去。」
冰天雪地里,落魄的少年面前蹲著錦衣華服,如花般的少女,呈現了極大差別的違和。
賀雲槿知道,她不過是看自己可憐,過來施捨幾分善心而已。
可惜,
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男人慾要開口,卻見她眉眼彎了起來,目光澄澈,臉上浮現出清淺的笑容,聲音溫和有禮:「這是借與殿下的,下次見面殿下可記得還呀。」
賀雲槿漠然的眸中划過一抹微訝。
她說借,不是舍與。
然而少女卻轉身就跑,像是生怕賀雲槿反應一般。
上馬車的時候,虞姝回頭看了一眼賀雲槿,見他不曾扔開那手爐,心下稍安,她攏緊了披風,忽然有點後悔,早知道手爐送的出去,把披風也給他好了。
車駕漸行漸遠,直到與風雪交融,依舊跪在雪地里的少年,不曾動彈過半分,賀雲槿低眉看了一眼那藕色手爐,手爐上已落下不少積雪,那爐子竟是仿佛還帶著點梅香,像極了那女孩身上的味道。
虞姝…
她叫虞姝。
太子渾身冰冷僵硬,唯獨膝邊有一絲暖意,從膝蓋傳到了心口,不知是現實,還是幻覺。
*
正陽宮外,有小太監來迎,虞姝順手塞了個玉鐲子給他,問了句太子所犯何錯。
小太監曉得長宣郡主的地位,小聲答道:「豫王殿下和太子起了點爭執,豫王殿下被聖上罰了一月的俸祿,太子被聖上罰跪四個時辰。」
虞姝怔然,同為兒子,太子還是嫡子,可一同犯錯時豫王只是被不痛不癢的罰了一月俸祿,而太子卻被罰在這冰天雪地里跪上四個時辰。
四個時辰之後,他的雙腿還能保住嗎?
看小太監的樣子,顯然對豫王更加尊敬,而說到太子,略顯隨意,便知曉這樣偏心的事對於太子來說怕是家常便飯。
虞姝心裡又生起了懷疑,瞧著如今太子的處境,那個夢是真的嗎?
就這般不被重視的太子,真的能順利登基成為天子嗎
到了正陽宮,通稟之後進入內殿,上首坐著乾德帝,身側是皇貴妃虞氏,也是虞姝的姑母,虞姝壓下心中的思緒,屈膝跪拜。
「臣女拜見聖上,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臣女拜見皇貴妃娘娘,叩請娘娘金安!」
「快免禮。」乾德帝笑著招手,「蓁蓁上來讓朕好生瞧瞧,可有些年頭未見了。」
虞姝笑著上前,三人好生敘舊一番。
片刻後,虞姝狀似無意道:「臣女許久未回,對燕京甚是陌生,可得好好逛逛。」
「可叫舞…罷了,還是讓豫王等人陪你去吧。」乾德帝本想說讓舞陽陪著虞姝去,可是想到幼時兩人就是不對付,還是算了。
「姑父,蓁蓁能請太子殿下陪我逛逛燕京嗎?還記得從前太子殿下做的小木人可好看了。」
「你入宮的時候瞧見太子了?」乾德帝一眼便猜到。
「是啊,姑父,外邊的雪越發大了,您寬心仁厚,就饒了太子殿下吧,這般跪下去,怕是會傷了雙腿。」虞姝哀求的望著乾德帝,語氣帶著撒嬌乖甜。
「聖上,妾身瞧著太子也跪了許久,您就饒他一次,若是傷了雙腿便麻煩了。」皇貴妃雖不明白虞姝為何替太子說話,卻也順著她的話說。
「罷了,蓁蓁回來,朕高興,那就看在蓁蓁的面子上饒他一回,李競,讓太子回去吧,在太子府反省一月。」
「多謝姑父。」虞姝鬆了口氣。
*
「太子殿下,長宣郡主替你向聖上求情,免了你今日的罰跪,罰在太子府反省一月。」李競穿著厚實的夾絨短襖,小太監撐著傘,可風雪打在身上還有些冷。
再看太子穿著單薄的秋衣,也見怪不怪,這個太子活的比宮裡的下人還不如,怕是在太子之位上待不了多久,也無人重視,若不是才進京的長宣郡主求情,怕是還有的跪。
「兒臣跪謝父皇隆恩。」賀雲槿彎腰跪拜,額頭觸到地面的時候,再沒有比此刻更清醒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