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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說,還是大老爺教子有方!旁的不說,桂哥兒這名字就起得極好!」
程家到了這一代,錢財是無憂了,卻一直被困在商戶這上頭。也想過再進一步,但科舉是這般容易的?程氏族中也有族學,但最多也就培養出了秀才來,還都是年紀老大一把了才勉強考上了。
程大老爺當年也是勉強過了縣試和府試,最後一關的院試卻是無論如何都過不了。到他娶了妻生了子,除卻族中的字輩外,他獨獨相中了一個「桂」的。
蟾宮折桂……
知曉他心意的人,原先只道他心氣太高,私底下沒少逼逼這事兒,還說給小兒取名怎能取得如何之高?也不怕稚童壓不住這名兒。
誰知,如今打眼瞧著,還真叫他給盼著了。
聞訊趕來的眾人滿口子的誇讚著,連聲感概這回桂哥兒可算是給老程家長臉了。
……
兩個差丁面面相覷,自打程家族人趕來後,他們就收了鑼,這會兒正站在一旁悄悄的打開了隨身的背囊,細細的看了一眼後,卻是面色大變。
地址肯定沒錯的,先前確認了不止一遍。況且程府這般大的匾額,瞎了才會看不到。再便是,既是中舉,就代表必須參加過鄉試,既想要參加鄉試,那便肯定是個秀才。
一家能出幾個秀才?再說秀才也不一定都跑去參加鄉試,所以他們就依著歷屆報喜的經驗,忘了核對中舉者的名姓了。
「怎麼辦?」
「說啊!舉人來年是要上京趕考的!到時候也要核對身份文牒!」
「那由你來張這個嘴?」
兩個差丁你推我我推你,心下皆是叫苦連天。本以為這是個好差事兒,想著報喜嘛,能供子嗣上學的必不能是貧寒之家,總歸有油水可撈。若是運氣好碰上富戶,少不得多給些賞錢的。
誰知,這裡頭還能出了差錯。
「那個……」最終,兩個差丁一齊上前,打斷了這和諧美好的誇讚現場。
「差爺可有事兒?」程大老爺還是很懂禮的,當下就醒悟過來,扭頭責備管家,「差爺大老遠的趕來報喜,不說旁的,倒是奉上茶點呢!」
管家心領神會,茶點不是最重要的,但賞錢一定要給足了。當下,他上前想領人入府中。
差丁之一猶豫著要不要先拿了賞錢再說,另一人卻嘴快的道:「弄錯了,不是程府大少爺,是路少爺!」
沒了,賞錢沒了。
對這二位差丁而言,那是賞錢沒了,對程府上下尤其是程大少爺來說,那是他人沒了。
隨著差丁大聲誦讀中舉者的名姓,現場一度安靜如雞。
關鍵時刻,先前被管家派去街面上採買的小廝回來了,隔著老遠就大喊:「快拿火摺子,鞭炮爆竹買回來了!」
——你還不如別回來了!
程大少爺深呼吸一口氣,再緩緩的吐出來,他此時此刻,腦門嗡嗡作響,胸口仿佛憋著一團火,但他還是堅強的開口問道:「你說誰中舉了?中舉的誰?」
「路謙。」差丁口齒清晰的吐出了這兩個字,還補充道,「上頭寫的地址確是蔚縣銅鑼巷程府,填的學堂是程氏族學。」
但凡參加了科舉的,都需備上親供、互結、具結三份文書,那可是連祖宗三代都要寫明白的,也包括師從何人,以及廩生作保等。
所以,錯不了的。
程大少爺只覺得喉嚨一甜u,勉強忍住了沒吐血,卻是眼前陣陣發黑。大喜之後又是大悲,他一個沒繃住,就厥了過去。
場面一度陷入混亂。
但差丁是要辦事兒的啊!
上頭不管他們拿了多少賞錢揩了多少油水,可正經差事是必須辦成的,不然他們這差也就當到頭了。
足足過了兩刻鐘,這才有人指點他們去了程府偏院。
顧名思義,那就是個極為偏僻的小院落,當然比貧寒之家那是要好多了,舊是舊了點兒,卻談不上破。又因著方便起見,在偏院開了一道小門,路謙可以隨時往街面上去。
兜兜轉轉了半天,差丁終於找到了正主兒,二人激動不已:「可是路謙路少爺?」
再激動也要核對姓名,事實上不光核對了姓名,還順帶將學堂、祖宗一道兒核對了一遍。
路謙一臉懵逼,他這個院子太偏僻了,比下人住的院子還要更偏一些。再說也沒人往他這邊報喜,直接導致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只聽差丁熱淚盈眶的宣布:「您中舉了!以後您就是舉人老爺了!」
噢,我中舉了。
等等,啥玩意兒?
一想到自己在鄉試最末一場寫的那篇亂七八糟的策問,哪怕前半部分是好的,但後半部分簡直就是不堪入目。這樣都能中舉?那要是他正常發揮的話,豈不是真能爭一爭解元之位?
這麼想著,他就拿眼去瞧他祖宗。
——你賠我解元!
祖宗也被震住了!他整隻鬼都不好了!
「你中舉了?就你作的那份通篇跪舔韃子皇帝的策問,居然也能中舉了?鄉試閱卷的都是些什麼人?……世態炎涼人心不古!」
這個世界再也不會好了。
第3章 你當他還能一直走狗屎運?……
要說路謙還僅僅只是有些遺憾,那麼祖宗就是一臉的厭世了。
但這一切的一切卻比不上程家長房父子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