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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自有他們的驕傲。
更要命的是……
帶路謙來品茗會的秦舉人在旁邊聽了半晌後,這會兒忽的道:「麓山書院秦山長?這位我知道啊!」
看,連不同省府的讀書人都知道那位……等等!
「你也姓秦,你們是有什麼關係嗎?」路謙問道。
秦舉人乾脆利索的一點頭:「對!我們八百年前是一家!」
路謙、梁舉人等皆死魚眼的瞪著他。
「別這樣嘛,我說的是實話啊!而且其實沒有八百年,這個是我說笑的。」
秦舉人笑著解釋道:「大概是在宋朝末年吧,也是因為戰亂,秦家幾支各自逃命去了,我家這一支就停留在了浙江金華,本以為其他族人沒了音訊,沒曾想在前朝中期那會兒,意外得知了金陵郊外的麓山書院,兩邊就又聯繫上了……然後十幾二十年前吧,又斷了。」
其實是金陵那支單方面的宣布,同他們這一支斷了來往。
理由也簡單,這不是連秦舉人都準備入仕了嗎?他不是他家第一個入仕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而金陵那支的秦家,卻是在大清朝建立之初,就留下了祖訓,永不入仕。
這是擺在明面上的家訓,其實前面還有半句,完整的家訓應該是:
大清不滅,永不入仕!
這大概是明朝遺民最後的倔強吧。
「……反正就是那麼一回事兒。好在,他們倒不阻止學生入仕。不過也是,若不是為了入仕謀官,有幾個願意寒窗苦讀?」
秦舉人嘆著氣搖搖頭,他倒是很敬佩那一支的氣節,但那玩意兒能當飯吃不?
在場的都是赴京趕考的學子,也就是願意入仕的人。聽了這番話,心下倒是十分複雜,有那敬佩秦山長的,也有暗自嘆息的,更多的則是……
「那路老弟你那位表哥可了不得。」
甭管怎麼說,秦山長還是很令人敬佩的,相較而言,那位程大少爺就頗有些令人一言難盡了。
路謙回給對方一個尷尬的笑。
程大少爺可不是了不得嗎?這年頭的同窗情誼是很珍貴的,很多人入仕之後,就會跟同窗抱團,或是給予後輩指點,或是在有事時拉拔一把。總之,同窗在很多時候,甚至比親兄弟的作用更大。
當然,路謙也有同窗。有跟沒有差不多,因為他是程家族學裡第一個考上舉人的。
考上舉人才勉強夠著了入仕的門檻,也就是有資格謀缺了。但這是理論上的,事實上若沒個能耐的靠山後台,就一個舉人罷了,怕是連個縣令都謀不到。尤其,眼下是大清朝,漢人天然的低人一等。
路謙壓根就沒指望能以舉人的身份謀到缺,偏他的同窗之中,連個舉人都沒有。秀才還是有的,那有個鬼用?
還沒鬼有用!
萬萬沒想到,自己求都求不來的好處,程大少爺二話不說直接拒了。不光拒了,還往死里得罪了人。
假如,程大少爺將來真的能高中舉人甚至考上進士,那倒是逆襲打臉的劇情了。可他能嗎?程家族學是個什麼情況,旁人不知道,路謙還能不知道嗎?
路謙瞄了一眼聽八卦聽得津津有味的祖宗,大概是因為聽說了秦山長的事兒,此時的祖宗看起來心情還不錯,方才還連聲讚嘆了這才是為人師表。
……全然沒有在程家族學裡,跳著腳辱罵先生不學無視、誤人子弟的模樣。
是的,這就是路謙對程家族學最深刻的印象。
記憶里,永遠都是:同窗們打著哈欠,或是神遊天外,或是有口無心的瞎混著念;先生則是照本宣科的誦讀著,只是聲音里充滿了倦意,全無精氣神。
最有精氣神的是誰呢?不是路謙,而是他祖宗。
每一次上課,祖宗永遠是精力最充沛的那個,幾乎先生說一句,他就能駁十句。就這還是最初的那段時光,待後來,祖宗進化了,從單純的辯論學問,進化成了人身攻擊。
而先生卻永遠都是那副模樣,他聽不到也看不到,可不是將用了一年又一年的經驗,繼續原封不動的沿用下去。
程大少爺藥丸。
品茗會之後,路謙原本是打算立刻將這事兒告訴程表哥的,想著能不能再挽回一下,畢竟麓山書院和程家族學的差距實在是太大太大了。
沒想到,等他回去後才發現程表哥又出去浪了,連著好幾日都沒見著人影,再之後他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呃,也不是什麼太重要的事情,對吧?
接下來的日子裡,路謙主要還是待在屋裡的,不為別的,只因為外頭實在是太冷了。偶爾實在是推脫不掉,他也會跟秦舉人去參加個茶會詩會什麼的,但次數很少。
轉眼,就到了大年夜。
對路謙來說,過年跟旁的日子也沒什麼不同的。哪怕往年裡,姑母也會特地派人送一些年味十足的吃食過來,但因為程家都是一家子聚在一起過年的,路謙永遠都是一個人過年。
他也習慣了,沒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倒是程表哥有些懵,懵完後又在酒樓里定了席面,今年的年夜飯竟是比往年更豐盛一些。又喊了同院子住的秦舉人和蔣先生,熱熱鬧鬧的吃了一頓。
年後,時間過得更快了,幾乎眨眼間,元宵節就到了。過了元宵就差不多是出了年關了,沒等眾舉人調整好心態,二月就悄悄的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