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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會試同往屆一樣,定在了二月初九。當然,到時候他們得提前一天入場,畢竟檢查校驗身份文牒也是蠻麻煩的。
只是,會試尚未到來,倒是家信先到了。
早在去年他們剛到京城,才安頓下來後,程表哥就寫信回家報了平安,自然也寫了他們如今落腳的地方。
因為通訊不便,中間還夾了個年關,回信直到二月初才送到。
隨家信一起到的,還有幾封銀子和其他東西。
原本,路謙是不好奇的,想也知道信中提及他定是鼓勵之詞,不是讓他好好考,就是讓他別太有負擔。誰知,程表哥看完信後,卻是一臉的懵圈,愣是半晌回不過神來。
如果說路謙還有些顧忌,祖宗卻是完全沒有,直接湊過去幾乎貼著程表哥的臉,就著他的手將信看完了。
隨後,祖宗也懵了。
一人一鬼實力證明了,人死了或者活著,犯傻的模樣並無太大差別。
再然後,路謙就知道了。
程表哥還沒緩過來,可祖宗已經開腔了。主要是槽點太多,他憋不住,也不想憋。
「程定桂真能耐啊!我可是真小看了他!他不光從麓山書院回了程家族學,還霸占了你原先那個座兒……等等,你不是一直坐在犄角旮旯里嗎?」
那是程家族學,路謙只是個順帶的,他還能坐正中間的C位?做啥夢呢!
「他還搶了你的院子……我說你那個院子,又破又舊,冬天冷夏天熱,這些也就算了,修繕一下問題不大。可那院子挨著下人院子,鬧騰得很,怎麼靜下心來讀書呢?」
那他這些年是怎麼讀的?路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祖宗怎麼就有臉嫌棄別人鬧騰,難道他不是最鬧騰的那個嗎?
「還有你沒帶上京來的東西,什麼桌椅板凳、床鋪柜子、用過的文房四寶……全沒了啊!」
說到這裡,祖宗忽的想到了什麼,猛的一躍而起,直衝路謙的門面,氣沉丹田一聲吼。
「路謙!你還沒死,人家就把你的遺產都給繼承了!!」
路謙:……
就很離譜。
他猶記得,程大少爺曾經也是個愛講究的體面人。
「那個……」程表哥終於緩過來了,猶猶豫豫的又儘可能委婉的將信里的消息挑著揀著說了一些。他本來是不想說的,但與其藏著掖著,他覺得還不如說出來,不然心裡揣著事兒豈不是更影響會試?
簡單的說了幾句,程表哥滿臉的為難:「他們說這些都這算成銀子,絕不叫你吃虧。要不謙哥兒就這樣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咱們全買新的,置辦一整套!」
見路謙久久不曾言語,程表哥也急了:「你可千萬別因著這些個事兒影響了會試,不然我罪過可大了……唉,你說我幹嘛不回屋看信呢!」
那誰能想到呢?
原想著不過就是封家信,又趕在這個時候送來,還道是他娘想對路謙多說幾句關懷的話,誰知道是大房父子倆搞了這麼個神奇的騷操作呢?
「哦。」路謙擺手表示知道了。
他無所謂的。旁的不說,單就是臨行前程大老爺贈他的盤纏,就勝過那些舊物幾十倍了。再說了,他當年投奔嫁到程府的姑母時,那可是身無分文的。這些年來,他的吃喝用度都是程府出的,連那個偏院不過只是讓他借住罷了,又不是給了他的。
所以,他真的不在乎。
非要說的話……
路謙的眼神略過程表哥,落在了飄在半空中的祖宗面上。心說,你啥都占了去,怎麼不乾脆把這隻暴躁老鬼一併帶走呢?
第9章 主考官瘋了!瘋了!
不可否認的是,路謙能順利的在這個年紀考上秀才乃至舉人,祖宗是絕對的功不可沒。尤其他還是從小在程家族學啟蒙進學的,若沒有祖宗,他如今只怕還是個童生。
但是!
——我翅膀已經硬了,你啥時候走哩?
得虧祖宗不知道路謙心裡的想法,要不然他只怕能親自清理門戶。
及至二月初八這一日,路謙提前來到了位於京城內城東南方的貢院舉行。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是京城內的貢院,那也沒比其他地方的來得強。想也是,畢竟三年才用得上一回。便是算上偶爾加開的恩科,使用的次數也依舊少得很,能保證房舍完整便得了,旁的要求確實沒太大必要。
……才怪!!
二月初的京城啊,那寒風呼呼的吹,昨個兒夜裡還下了一場雪,到了白日裡也不曾完全化去,遙遙的就能看到貢院的屋頂上頭一片白茫茫。
起初的查驗身份文牒、檢查隨身物品這些事兒,都是在戶外舉行的,這群文弱書生們險些沒直接凍死在外頭。所有人都是縮著脖子袖著手的,全然看不出讀書人的氣質,就感覺一群鵪鶉在排隊似的。
直到進了貢院,依著分到的號子尋到自己的號房後,路謙急吼吼的將帶來的棉被掏出來裹在身上。
太冷了,實在是太冷了,他如今是一點兒也不懷疑祖宗的話了。
「看,我沒嚇唬你吧?就算你穿著再多,在外頭凍上個把時辰一樣會凍得夠嗆。還有啊,這會兒算得了什麼?待得夜裡才叫好玩呢,保准你凍得腦門邦邦硬,整個人特別清醒。」
祖宗一面說著風涼話,一面還伸出手指了指路謙的光腦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