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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人,明明是進士出身,終其一生卻是在縣太爺的位置上度過。
……
這就是普通人科舉入仕的結果。
甚至於就算這樣了,都算是個很好的結果了。畢竟,每一屆都有很多人沒辦法補到缺,只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選擇等待。
連路謙都覺得,自己是欠了朱大人一份天大的人情。
這確實挺不容易的,畢竟他忒不要臉。
也因此,當朱大人將他喚過去,詢問當時在宮中發生了何事時,他便一五一十的說了出去。當然,祖宗是不可能提及的,這輩子他都不會跟任何人提起祖宗的,想都別想!
朱大人聽聞後,沉吟了半晌,又問:「是何人將你寫入南書房輪值的名單中的?以往,就算再怎麼缺人,也該是由三年以上的翰林官入宮的。」
科舉鄉試很忙對吧?
這又不是第一次了,每隔三年就有一次的,都成慣例了。
況且,這回的情況還不同,要知道在博學宏詞科舉辦之前,明史館就沒幾個人,翰林院就算是想借人都沒處借。可就算這樣,那不也一樣熬過來了?如今,起碼明史館會派人過來幫襯一把,按理說人手應當比往年更充裕才對,怎麼反而忙不過來了,讓新人直接頂上去呢?
朱大人很不高興。
假如說,路謙是個繃不住的,在康熙帝跟前出了丑,那麼連帶他這個掌院學士都會被牽連。他年歲已經不輕了,就想好好的再干一屆,之後就準備退下來頤養天年了。結果就有人想搞事,真要是有個什麼閃失,路謙的前途盡毀是不錯,他就能討得了好?
一想到自己差點兒晚節不保,他就想把搞事兒的人揪出來痛罵一頓!
到底,朱大人沒在路謙跟前表現出來,他只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路謙心說你知道個啥啊?不過,他還是老實退下了,繼續做他的事兒去。
在這之後,路謙再沒去南書房輪值過。他倒也不在意,橫豎作為翰林官,真想要見康熙帝還是很容易的。再說了,比起親眼看到康熙帝,他更希望通過奏表來說事兒。
主要是祖宗太礙事兒了。
瀛台賜宴之後,康熙帝還賞下了大量的采幣。路謙一開始都沒明白這是啥玩意兒,直到賞賜送到他手裡,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彩錦。
這敢情好!中秋節禮有了!
路謙火速的將原先已經寫好了的家信重新謄抄了一遍,加上了關於這次瀛台賜宴之事,又可惜程家人沒辦法親眼看到,不過沒關係,康熙帝還賜了采幣,他心裡掛念對他有著養育之恩的程家人,所以決定將所有采幣都送予程府!
多大方啊!
然而,采幣是按照官職品階下發的。
別看路謙這個從五品官放在京城還是挺好看的,但在有資格參與瀛台賜宴的官員中,他卻是墊底的存在。在這種情況下,能指望他得到多少賞賜?
其實也不算少了,起碼做一身衣裳的彩錦還是有的。
但因為那料子的顏色過於鮮艷,路謙的膚色倒是很白,他打小就不愛出門,總是窩在家裡,養得一身細皮嫩肉。然而,就算膚色很白,穿上這般色彩鮮艷的衣裳……
他會懷疑自己是只公孔雀的。
還是開了屏的那種。
甚至更慘,就祖宗那個鬼嘴裡吐不出象牙來的德行,搞不好會直接嘲笑他是一隻野錦雞的。
算了吧,還是送人吧。
體面送得出手,關鍵還能省錢。
路謙照例送上一沓科舉用書,又將彩錦仔細放好,都裝妥當後,最後在上頭擱了一封信,這才揣著包裹喚上鐵蛋一起去了南北商行。
這個時候其實已經算是比較晚的,基本上不出意外的話,他的信和節禮是不可能在中秋節前送到的。
但是沒關係,這年頭的交通情況頗有些一言難盡。有時候快起來,一個月就能送到了,甚至要是搭了朝廷的順風車,半個月就能到達金陵城了。然而,這種情況終究還是極少數,多半情況下,兩個月才是常態,一旦中途出個什麼狀況,磨嘰三四個月都不算誇張的。
所以,路謙半點兒不擔心,反正真的到得晚了,程家人也只會認為是中途出了狀況。
再說了……
今年是科舉年啊!
相信程府一定沒心情過中秋節的,畢竟過節的時候,程大少爺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待在金陵城貢院的小號房裡,抓耳撓腮的痛苦答題……
嘖嘖,想到這個,連心情都變好了呢!
祖宗也想到了這一點,或者說不是他自個兒想到的,而是路謙在信里真誠的祝福了程大少爺,希望他能中舉。
「你說,他這回要是再不中怎麼辦?要我說,他還是別中了吧,你想想他原先在麓山書院的時候,死活中不了,一退學回到自家族學裡就中舉了,麓山書院得多苦呢?秦山長是個有氣節的人,我不想他因為程大傻子丟臉!」
路謙覺得這話有道理,可轉念一想:「那咱們也不能為了書院不苦,就讓程大少爺再落榜一次吧?那他得多苦?」
「有什麼關係呢?他還年輕呢,二十幾歲考舉人算個啥?我以前當鄉試主考官的時候,還見過白髮秀才繼續考鄉試的呢!」
「做個人吧!」路謙進行最後的規勸。
「不,我早就不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