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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上下衙路上就鬆快很多了,偶爾鐵蛋還會趕著驢車往集市上去,買東西運東西不要太辯解。關鍵驢子還好養活,一點兒也不費勁兒。
路謙深以為,送了那麼多東西,這次程表哥可算是送對了。
這日,鐵蛋照樣趕著驢車來接路謙,最近天氣乍暖還寒的,中午還好,早晚那會兒特別冷。路謙覺得,驢車都買了,總得用起來吧?
「爺!秦舉人落榜了!」
路謙剛打算走到驢車面前,就聽到鐵蛋這麼說,頓時腳步一頓,語重心長的教育起他來:「這麼悲傷的事情,你怎麼能吼得這般大聲呢?秦兄如何了?」
「他在醉風樓置辦了一桌好酒菜,還讓我把爺直接帶到那邊去。對了,好像還有其他人,都是落榜的。」
路謙點了點:「行,那就往醉風樓去一趟。」
原本,路謙以為應該是幾個江南學子,大概率還是曾經跟他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幾人,沒想到……
他們是在,但還有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蔣先生。
說起這個蔣先生,路謙就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平心而論,蔣先生這人真的不壞,他原本是蔚縣縣學裡的學官,連著兩次沒考中後,這才咬牙留在了京城裡,打算最後搏個三年,不行就真的放棄了。他的年歲要比路謙和秦舉人大上很多,也是有兒有女有家累的人,因此真的拖不起了。
起初,路謙跟他更能說得來,至於秦舉人那純粹是塊牛皮糖,特別的自來熟。然而,後來莫名其妙的,兩邊就沒了聯繫。
路謙知道自己也有錯,他入仕為官後實在是太忙了,哪怕最初那幾個月仍然是借住在九江書院裡,但實則是早出晚歸,壓根就尋不到空擋。
至於蔣先生那邊,路謙是能感覺到不對勁兒的,最起碼的冷漠疏離他還是明白的,尤其他的情況跟尋常人不同,作為一個打小就寄人籬下的可憐娃兒,他對人的情緒特別敏感。
確認過眼神,對方是真的不想跟他做朋友。
朋友嘛,又不是親人親戚這種天生甩不脫的關係,合則聚不合則散,多大回事兒呢!
抱著這樣的想法,兩人明明都在京城裡,互相也知道對方的落腳處,愣是三年沒碰面。
乍一看到曾經的故人,饒是像路謙這種厚臉皮的,也忍不住略微有些尷尬了。
秦舉人是這次聚會的召集人,當下就拉著路謙落座,一番客套後,還不忘幫著又介紹了一次,然後總結道:「我們這一桌人啊,全都是會試落榜的。」
路謙:……
其他人:……
講道理,這話說的是對的,但聽著怎麼就那麼欠揍呢?
「不過不要緊。」秦舉人舉著酒盞一飲而盡,「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路謙忍不住吐槽道:「他這是喝了多少酒?」
另一位江南學子尷尬的拱手作揖:「咱們都是上午去看皇榜的,他中午就喝了兩罈子,睡了一覺後又鬧著要續攤。」
「不用在意,我就隨便說說。」路謙擺擺手表示不在意,又招手喚來店小二,讓上一壺好茶。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秦舉人又舉杯痛飲三杯:「今個兒!讓咱們不醉不歸!」
「來來,我來跟你乾杯。」方才同路謙說話的江南學子忙衝著秦舉人舉杯,他知道明個兒不是官員的休沐日,又見路謙喊了一壺好茶,更不敢過分要求路謙配合。
說白了,假如今個兒真的是一桌子的落榜舉人,怎麼折騰都不過分。可路謙不是啊,他是正經的朝廷官員,從五品的翰林院侍讀學士啊!
那誰敢?
勸多吃點兒還是可以的,勸酒就不必了吧。
等席面過半,這桌上除卻秦舉人外,唯一跟路謙熟悉的蔣先生衝著路謙舉了舉酒盞:「我喝酒,你隨意……過陣子我就要離開京城了,唉。」
三年時光一晃而過,他又一次落榜了。
想起當年高中舉人時的意氣風發,蔣先生只覺得恍如隔世。他沒有背景靠山,蔣家也不過是縣城裡的小門小戶,他家之前最出息的是他祖父,在縣城裡開了個私塾。可惜他爹沒念書的天賦,等祖父過世時,都沒能考上秀才,家裡的私塾也就只能關門了。
到了他時,考秀才不算順利,卻沒想到在考中秀才的第二年,竟是莫名的中舉了。
如今回想起來,蔣先生還覺得跟做夢似的。他那時明明都已經讓家裡人將祖父原本用作於私塾教學的堂屋收拾出來,準備還在家裡開個私塾。至於鄉試,都考上秀才了,不可能不去試試看的,但也真的只是試一試罷了。
誰知,竟是考上了。
只是如今仔細想想,卻是真的不知道當年的僥倖中舉究竟是福還是禍了。假如他沒能中舉,以他當時的情況應該是不會再去府城考第二次鄉試的,而是準備重振他祖父的私塾。
可既然都考上了,首先就是要上京城來會試,理所當然的落榜後,他就回到了縣城裡,很容易就在縣學裡謀了個學官的職,畢竟他都中舉了,再在家裡開私塾總歸有些大材小用了。
再後來……
「一轉眼,十年過去了。有時候我想想,真的還不如沒中舉呢。如果我還是個秀才,這時我家的私塾都該開出名聲來了吧?我爹知道我中了秀才,知道我打算將祖父的私塾重新開起來了,他多高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