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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了呂副主席辦公室,對方正在打電話,她本想退避一下,沒想到副主席喊住她:「你別走啊!」又對電話里說,「巧了,她正好過來了,這種好消息,您自己跟她說。」
沈嬌寧小聲問:「誰啊?」
呂副主席一把將話筒塞進她手裡:「曾組長,你遇上大好事兒啦!」
沈嬌寧眨眨眼,這麼巧啊:「曾組長好,我正想找您呢。」
「哦?什麼事?」
「就是之前您來我們這兒抽查,我說了要排舞劇嘛,現在已經都排好了,想問問您什麼時候有空來看呀?」
對面曾立軒一時沒說話。
沈嬌寧有點急了,曾組長該不會沒時間吧?
「要不你先聽聽我要跟你說的事?」曾立軒道。
「您說。」
「省里文化組過年要安排演出,定了演《白毛女》,我覺得你很適合。你要是願意來的話,明天就過來,馬上就參與排練,再過幾天,就可以在省里演出了。」
沈嬌寧握著電話筒,一時躊躇起來。
要是在四個月前,她當然會一口應下,畢竟她的目標就是走向更大的舞台。可是現在,舞劇不是她一個人的事,那麼多人,花費了那麼多時間,她要是一個人去省會演出了,舞劇怎麼辦?
呂元忠看她還在那裡猶豫,為她著急,用口型說:「快答應!答應!」
沈嬌寧為難地說:「您可能不知道我們排舞劇有多麼困難,現在好不容易可以演出了,我沒法扔下大家一個人去省里。」
呂元忠聽得扼腕,真是急死他了!
曾立軒道:「你可能誤會了,不是要你一直留在省里,只是過年期間來這邊演出,之後還是回綿安。這次其他演員都是部隊文工團的,你來了,一定會有所收穫。」
沈嬌寧當然心動,可是她明白,芭蕾不止她一個人那麼長時間沒有上過台了,其他人都和她一起,一直等待著演出機會。
她去了省會,其他人就只能等到她年後回來,才可能上台了。
她咬了咬唇,看看朝自己齜牙咧嘴、肢體幅度過度誇張的呂副主席,提了個請求:「曾組長,您能不能先看看我們的舞劇呀?如果您沒有時間來,明天我帶著芭蕾演員們一起來省會,就抽出一個多小時,可以嗎?」
「就算我看了,又能怎麼樣呢?」
「我聽說過年演出是有好多場的,如果我們特別優秀,您要不要給我們也安排一場?這樣我也可以去演白毛女了。」她的嗓音圓潤動聽,細細探究起來,甚至比一般女孩子更柔和,但完全遮掩不住她的野心。
「是有好幾場,但都是經典劇目,你確定要跟他們比?」曾立軒道,「要是這回跟他們比了,之前我說的幫你們和《烈火英雄》評個高低,可就不做數了。」
《烈火英雄》再好,跟成為經典也還有一些差距,曾組長這麼說,無疑是想用這種難度打消她的念頭。
沈嬌寧剛才一路小跑,厚實的棉襖里悶了些汗,這會兒都成了潮濕的寒意,她輕輕哆嗦了一下,大腦里如浮光般掠過《女兒》的所有動作。
她感受到自己掌心的冰涼,輕輕吐出一個字:「比。」
……
掛上電話,呂副主席急得差點想打她:「你瘋了啊?去跟《白毛女》比?人家那是什麼級別的,那是經典啊!咱文工團這三瓜倆棗的,怎麼跟人家比啊?」
「經典就是用來超越的。要是所有人都不敢跟經典比,那還怎麼進步啊?」
「你說得都對,那萬一輸了怎麼辦?你們折騰了那麼長時間,要是輸了,前面的付出不都打水漂了?」
沈嬌寧有點無奈地說:「想要更大的勝利,就要承擔相應的風險。要是真輸了,就看您和主任給不給我們安排演出了呀。」她說,「我現在回去跟大家說這個事,一會兒可能聯排一次,您要是有空,歡迎來看。」
呂元忠是這個時候,才徹底認識到他在雙彩縣招待所里,隨意讓顏嘉明收為學生的女孩子,和他過往見過的人都不一樣。
在這個大家都恨不得縮進龜殼裡自保的年代,她依然保持了如此奮發的鬥志。
理智告訴他,要跟經典舞劇比,根本別想有贏的盼頭;可他生活了幾十年的人生閱歷,又讓他有種直覺,這樣敢闖敢拼的性格,也許真的會獲得他連想都不敢想的成就。
……
沈嬌寧並沒有她看起來那麼輕鬆,這個決定實在有些冒險,她自己是願意冒險的,可她並不是很確定其他人都會贊同她的想法。
沒有問過大家的意見,就做下這樣的決定,饒是她,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大家看到她興沖沖地跑出去一趟,回來卻完全沒有想像中的興奮,猜測:「是不是曾組長說不過來?不來就不來,剛才樂隊都跟我們說,覺得我們這舞劇比隔壁好,不用太擔心。」
「不是……」她清了清嗓子,「跟大家說件事,就是明天我們就要去省會了,如果跳得好的話,省會的過年演出,加一場我們的舞劇。如果不好……那我們就回來,曾組長之前說的要過來給我們評比,也就不做數了。」
她說完,集體靜默了一瞬。
過了一會兒,賀平惠率先打破沉默:「什麼,我們居然這麼快就能去省會了?這是好事兒啊!看你這個表情,我們還以為怎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