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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啊,等領導找我談吧,其實我也不是特別著急。」
她只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排演一部舞劇,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年,準備出國演出,又是三個月,在她的感覺里,好像沒怎麼等,只是把自己要做的事做好,時間和資歷夠了,自然就入黨了。
排練時沒感覺,現在一算,再過幾個月,她進部隊就滿兩年了。
她把這些跟元靜竹說了之後,元靜竹只能說:「忙也有忙的好處,不會有太多雜念,少了很多一般人的苦惱。不過,你家團長就在隔壁,你真不去找他呀?」
「真不去,這裡來來往往全是團里的人,我是生怕別人不去舉報我嗎?」
元靜竹又嘆了口氣,要是程佑在這裡,她一定過去找他。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沈嬌寧自己也覺得這次回去極有可能被提干,沒必要在這節骨眼上給自己找麻煩。
畢竟明天交流結束,就可以回去了啊。
……
第二天一早,文工團一行人到了劇院。
還是上次那個排練室,這回舞團卻沒有在排練舞劇,只是在做基本功訓練,他們一到就停下動作,看著他們。
文工團一看對方這劍拔弩張的樣子就明白了,原以為這是一次友好交談,結果並不是,這是讓他們來參加鴻門宴的。
站出來跟文工團說話的,是個三十上下的男人,聽他自我介紹是舞團老師,姓加西亞。
「我們看了演出,十分敬佩,特意請你們過來進行交流。」
「我們就是過來交流的。」
「那就太好了。這位是我們舞團的首席黛芙妮·奧利弗小姐,她的舞蹈水平絕對是全國最頂尖的,不如讓她來跟沈小姐切磋一番?」
原來舞團說的交流,是這樣的交流。
讓文工團的人跟舞團比,想以此找回被亞洲舞者比下去的驕傲。
另外有一點是,劇院說了,只要舞團表現比文工團好,就不需要再安排加場,完全可以告訴那些觀眾,倫敦舞團是最優秀的,順便趁機賣一波舞團自己的演出門票。
文工團的領導和教員們都看向沈嬌寧,她只好站出來說:「我的舞蹈你們都已經見過了,倒是我們還沒有見過黛芙妮·奧利弗小姐的舞蹈,不如請她跳一支舞,然後咱們再討論討論。」
加西亞微笑著搖頭:「眾所周知,只有跳同一支舞蹈,才能判斷舞者水平的高低。貴團的舞蹈是自創的,我們之前沒有學過,只好請您一起跳大家都會的舞蹈,比如《睡美人》《胡桃夾子》這樣的經典劇作。」
這下不用沈嬌寧說,領導就幫她說了:「我們近些年一直在排自己的舞劇,沒有練過西方古典芭蕾,抱歉不能接受你的建議。」
開什麼玩笑,這一年來,雖然局勢有鬆動的趨勢,但被砸掉的芭蕾學校還沒重建,在本土化的基礎上自己搞搞舞劇就算了,跳西方芭蕾?怎麼可能!
「是嗎?那麼《天鵝湖》呢,這是最基礎的芭蕾舞劇了,五六歲的孩子就開始接觸小天鵝。如果一名芭蕾舞者連這都不會,恕我直言,那恐怕不能被稱之為芭蕾舞者,那些加了很多東方元素的舞蹈也不能被稱為芭蕾舞。」加西亞說。
領導看加西亞說話的表情,就知道不會是什麼好話,聽完翻譯的複述,額頭青筋都跳了跳。
他們確實有整整十年沒有再演出過《天鵝湖》,但他們跳的就不是芭蕾了嗎?
「加西亞先生,我認為你對芭蕾的認識太狹隘了。什麼叫芭蕾?既然你們那天看了演出,應該知道,我們跳的是非常標準的芭蕾,除了芭蕾,還有什麼舞蹈是這樣的足尖、這樣的手位?」
「這位先生,您不要太過激動,我只是闡述自古以來的看法。論創新,我們團里也在創新,但創新的同時依然要跳古典芭蕾。如果說進步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那麼古典芭蕾就是這個巨人,去掉古典芭蕾,一切都只是空中樓閣。」
加西亞侃侃而談,「我們舞團的歷史,比你們國家的歷史還要悠久,在這方面我們有話語權。誠然我也覺得你們的舞劇很好,但是沒有古典芭蕾的基礎,那麼在我心裡,你們比不上我們舞團,當然我也會這麼跟報社記者說。」
文工團眾人聽完,氣憤難擋,不跳《天鵝湖》就比不上他們了嗎?他們只是把一部舞劇淘汰下去不跳了,不代表他們跳不好!
領導仗著對方聽不懂中文,悶悶地小聲嘟噥:「要不是十年沒人跳過,沒有人會跳了,今天真想讓人跟你們比比,看看最後是誰的臉疼!」
沈嬌寧聽到了,弱弱道:「領導,那個,其實我還會……」
「什麼,真的嗎?那你趕緊去跟那個什麼黛的比,讓他們看看我們的水平!」
「可是我怕回去就被舉報,我才剛剛保住我的榮譽和軍籍……」連電影裡出現三分鐘的《天鵝湖》都要被遮擋,遑論以身犯險,自己去跳了。
「都什麼時候了,國內不能跳,那是怕腐朽的思想腐蝕人民,這是在國外,我們是為了國家的臉面!」領導轉身對後面的教員和文藝兵說,「你們都作證,這回跳《天鵝湖》,是不得已而為之,是情勢所迫,絕對不能因此為難沈嬌寧同志!」
看到大家都點了頭,領導就跟加西亞說:「我們並不是不會《天鵝湖》,只是我們那裡,舞蹈人才輩出,新舞劇都排不過來,就暫時放下了古典舞劇。不過我們的沈同志表示,既然你們如此誠心誠意地想要交流,我們就好好交流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