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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凌坐在床前,不著痕跡地探了下福伯的脈,感應到其體內器官已經近乎衰竭,鼻尖霎時湧出一股酸疼澀意。
福伯自小看著她長大,可以說是這世上唯一留在她身邊,如同親人一般的存在。
她本想著過幾個月自學府出來便親自接福伯一起生活,沒想到世事如此無常,明明去年還精神可鑑的福伯,如今卻一朝老邁了這麼多,動都動不了……
像是感覺到她的自責愧疚,福伯渾濁的眼睛一直滿含關愛地看著她,手臂還哆嗦著朝書信方向抖了抖,含糊著發出幾道沙啞的聲音。
「福伯您別急,我這就看。」
慕凌忍著難過勉強打起精神,隨即拆開覽閱。
半晌後,她攥著信紙的手猛然一顫,不可置信地咬緊牙關!
慕鴻!他怎麼敢!
「姜……」
看到她這副悲憤至極的模樣,福伯凝滿淚霧的眼迅速漫起深深的愧疚自責,胸口也因為情緒激動而劇烈起伏著。
「老奴,有,有罪……」
他喉嚨顫動了下,兩眼看著跟前這張與小姐極為肖似的嬌艷臉龐,眼底滿是堆積了多年的濃重愧意。
當年老爺病重,他連夜趕回連城想要通知自家小姐姑爺,沒想到姑爺沒見著,卻在慕府後門外看到有人遮遮掩掩地抬出一具屍體,那白布露出的手腕上,恰好帶著小姐特有的紅印胎記……
周圍滿是帝族將士,慕鴻夫婦還親自恭送,他不敢聲張,懦弱地選擇了退縮,也沒敢把這個驚天消息告訴病重的老爺。
沒過多久,姑爺小姐意外亡故的消息便宣揚開來,他千防萬防,沒想到還是讓慕家人鑽了空隙透露出去,害得老爺驚怒之下加重病情,一夜故去。
是他怯弱膽小,讓小姐冤死這麼多年也沒能沉冤得雪,眼睜睜看著小小姐孤身在慕家,孤苦無援卻沒有任何辦法。
如今小小姐已經長大成人,還有了自保之力,一點也不遜色於當年的小姐姑爺。
這秘密他守了大半輩子,如今一隻腳踏進棺材,是時候告訴小小姐,也是時候去向老爺請罪了……
福伯嘴唇顫動幾下,兩眼哀切愧疚地看著慕凌,眼神定了兩息,裡面的光亮漸漸轉弱。
慕凌詫然自悲憤中驚醒,連忙運起元力吊住他心脈,通紅的眼眶也跟著撲簌掉淚。
「福伯,您再堅持一下,一會就好。」
她顫聲說著,顧不得等小六過來稀釋,拿起藥劑便放入福伯嘴裡。
可惜福伯愧疚之至已經心生死意,本該煥發生機的藥劑灌進去居然沒有任何效果。
他定定看著跟前哭得手足無措的小女娃,眼底划過最後一抹慈愛,漸漸轉為灰敗。
「不……您別走!」
慕凌心神猛然一滯,握著他的手潰不成聲。
房外,小六端著托盤匆忙跑進來,嘴裡的話語也隨著看到這一幕而堵在喉間,徹底紅了眼眶……
七日後。
慕凌跪在墳前,抬手給福伯倒了一杯他生前最愛喝的黃花酒。
「福伯,我要回學府了……您放心,慕家惡事做盡,遲早會接受報應,我也會好好照顧自己。」
「等下次過來,凌兒再給您多帶些黃花酒。」
倒完最後一杯,慕凌垂眸斂去眼底的澀意,緩慢站起身。
馬車徐徐啟動,將身後古樸的宅院遠遠拉在後頭,慕凌看著童年記憶里那承滿歡樂回憶的一屋一瓦逐漸模糊,眼神久久沒移。
等車身逐漸駛入密林大道,慕凌捻著儲物袋聽慕家發過來的傳音,豁然冷下眉眼。
「回府?——呵,有些帳,是該好好算算了!」
第70章
年關還沒到,慕家便迫不及待舉行了試兒宴。
蒼龍風俗與鄰國有別,嫡子臨近周歲時大都提前數月開辦宴席,名籍正式記入族譜。
是以,這日賓客里不僅有親朋好友,慕姓一族的族長等人也相繼而來,四處喜慶嘈雜,鬧哄哄一片。
慕凌到的時候,慕鴻夫婦正帶著麟兒穿梭在正廳里,意氣風發地跟人打著招呼。
說起來慕家人都長得不差,慕鴻面相儒雅,眉眼開闊,魏蘭芳保養得宜,氣質也自有一股雍容韻味。
偏生嫡子似乎並沒有繼承他們的優點,身形敦實圓胖不說,兩隻眼睛也細小得緊,特別是此刻蹬著手腳哭鬧的樣子,更與二人展現出來的氣質截然相反。
諸人原本正三兩而坐熱切攀談著,忽聞這邊一陣哭鬧傳來,霎時好奇的望了過來。
魏蘭芳對這幼子看得比眼珠子還重,往日寵溺慣了,一時也沒感覺到什麼不妥,轉頭便俯身摟住幼子柔聲輕哄。
「承兒聽話,咱們不吃那個。」
「不!我就要!」
慕承蹬著腿哭鬧得厲害。
雖是臨近周歲,他身子卻比尋常孩子要壯實,若不是魏蘭芳按著,恐怕就要翻到地面打滾了。
慕承哭鬧個不停,饒是平日裡對這嫡子極為喜愛的慕鴻也忍不住黑了臉,徑直冷聲喝斥:「哭個什麼勁!還不快把東西放下!」
「是呀承兒,快聽爹爹的,咱們不要這個。」
魏蘭芳跟著哄了兩句,順便喚奶娘過來看顧,李承卻因為突然被吼而哭得越發歇斯底里,手裡抓著兩串糖葫蘆死活不放手。
萬幸被搶走的男童性子軟,見他哭得這麼厲害,一時也不冒眼淚了,只癟著嘴怯怯縮到婦人懷裡,眼巴巴地盯著糖葫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