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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並未帶給李安卿任何變化,連最容易沉澱歲月的眼神也是一樣。
四目相對,李安卿只是短暫地審視了他,很快看向另一旁的秦晉。
李相浮跟著望過去,才發現秦晉居然一直坐在椅子上若無其事吃著糕點。
「……」
似乎察覺到被注視,秦晉擦乾淨手指上的點心渣,掀起眼皮問:「有事?」
「事情不少,」李安卿話說得格外直白:「等秦先生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們可以談談。」
這種作風本質上和秦晉相似,喜歡用陳述的語氣,看上去禮節周到,卻是以幫別人做好選擇的前提對話。
秦晉沒回答,站起身朝門外走,即將出去的時候聲音飄到後邊:「回去要坐三天火車,時間充裕。」
他走的乾淨利落,李相浮反應過來準備提醒琴還在這裡時,人已經走遠。
李安卿隨意摸了摸古琴的木頭,有了判斷:「琴你留下。不用追了,回頭我把錢雙倍轉給他。」
「……」
有錢人樸實無華的快樂,李相浮也想擁有。
知道李安卿不喜歡說廢話,他幫忙倒了杯水後,開門見山:「秦晉那樣的人,自相矛盾的可能性有多少?」
李安卿端起茶杯,斜眼瞄過去:「舉具體事例。」
「我主動提起秦伽玉,他的態度很漠然。」
假設不是為了刺激自己恢復記憶,對方實在沒有必要迂迴地把採風地點定在這裡,圖什麼?
李安卿垂眼望著杯子的水紋,低聲道:「說明你另有用處。」
李相浮看向他時,李安卿淡淡道:「靜觀其變就好。」
回憶幾分鐘前的見面,李相浮若有所思……他二哥和家裡其他人不同,面對秦晉時看不出一絲忌憚。
正巧李安卿放下杯子,雙方視線不經意間對上,看出他在想什麼,李安卿先是緘口不言,繼而道:「不少人喜歡把你和秦伽玉失蹤的事情放在一起編排。」
「難道不應該?」
畢竟當初兩人是結伴出發。
「我對秦伽玉的印象很不好,真有過錯方也應該是他。」
這話聽著就過分武斷了,但李安卿對人的評價通常就是好與壞,能讓他用『很不好』來形容,十分罕見。
李相浮詳細詢問原因時,卻被李安卿用一句輕飄飄的沒有眼緣概括。
適逢外面颳起風,看到雨絲被刮到琴面上時,他走到窗邊去關窗。
身後李安卿忽然再次強調:「秦晉雖然陰沉,但行為邏輯是正常的,秦伽玉和他這個兄長不同,總給我一種漠視生命的荒唐感。」
兩人說話的功夫,走道里傳來腳步聲,來人似乎特地放輕了腳步,李相浮目光一動,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只見他熟練地抽出藏在床鋪邊緣的一根棍子,扭頭發現竟是屋主小心探進半個腦袋。
屋主頗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看有陌生人來找你,不放心決定上來看看。」
李相浮先謝過她的好意,然後解釋道:「是我二哥。」
屋主愣了下,仔細瞧兩人輪廓是有些像,特別是眼睛。只不過一個眼角下的淚痣使得雙目多了幾分魅惑,另一個冷冷清清的,乍一看很難讓人聯繫到一起去。
確定他沒事,屋主放心離開。
李相浮又把棍子擱回去,並對李安卿說:「這裡民風挺彪悍的,要不給你也備上一根?」
昨晚闖到秦晉那裡的幾個地痞流氓還挺凶,算是提了個警醒,出門在外,一定要注意防身。
李安卿聞言深深看了他一眼,搖頭。
李相浮低頭看時間,發現已經不早了,說:「我去做飯,稍後還要給秦晉送過去,還他一個人情。」
托對方的福,自己還能在古村彈上琴。
下樓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李安卿輕嘆一聲……看出來了,是過得挺不容易。
·
雨天反而更能調動李相浮的情緒。
他做飯比畫畫還要得心應手,一個小時不到,便端著飯菜重新上來。推開門便看到李安卿正蹙著眉,手指不耐煩地在桌上輕輕敲打,另外一處空間李戲春正在對他進行電話轟炸。
粗略掃了眼,瞧見小米蒸排骨和孜然雞翅,李安卿直接掛斷,眼中掠過一絲驚訝:「你做的?」
李相浮點頭:「這份給你。」
還沒嘗,就能聞到誘人的香味,陰雨天氣配上熱騰騰的小米蒸排骨,用食是一種享受。
李安卿動筷吃了一口,忽然停住了,抬頭問他:「你在家裡做過飯沒有?」
「有幾天張阿姨不在做過。」
口中排骨的余香回味悠長,李安卿眯了眯眼:「我記得這道菜爸很喜歡吃。」
「他沒吃過。」李相浮如實道:「知道張阿姨請假,爸和大哥沒回來。」
那也就是說只有李戲春嘗過他的手藝,李安卿不知想到什麼:「你通知的他們張阿姨不在?」
李相浮搖頭。
李安卿聞言竟然唇瓣小幅度地彎了一下,令人不寒而慄。
李相浮狐疑望過去:「怎麼了?」
「沒什麼。」李安卿邊說邊用手機拍了張照片,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只是突然想到了怎麼應對電話騷擾。」
知道李戲春一個人在家中獨享美食,不知道老爺子會作何感想。
用聒噪解決聒噪,被老爺子在那邊念叨著,某人應該不會再一個勁打過來問東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