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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眼中瞧出疑惑。
親眼目睹他們同來,老爺子竟然沒有當場發作。李戲春還記得當初領高尋進家門,他爸可是直接砸了一套最心愛的茶具。
兩人慢慢走近,李老爺子看到高尋時,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他不同意女兒的戀情在圈子裡是公開的秘密,一旁安老見狀連忙拍了怕他的肩膀,提醒道:「禮佛講究心靜,老朋友,你的心……不靜。」
李老爺子深深閉了閉眼:「水本無愁,因風起皺……非我的心不靜,是外物讓它所動。」
言語間的傷感,說話的論調,強烈的似曾相識感撲面而來。
李戲春苦思冥想這種場面在哪裡見過,直到視線無意間掃到李沙沙,整個人身子一顫。
晚風拂面,李沙沙抬眼望向廟裡,夕陽下,雲層中似有漫天佛光。許久後他沉吟道:「沒錯,我也曾被度化過。」
每一個被強度的人,少不了留下這種後遺症。
作者有話要說:李沙沙:從此後,世上又多了幾個懂我的人。
第32章
李戲春眉間蹙起的溝壑前所未有的深。
往常李沙沙奇怪的言論發表太多,她沒放在心上,想來想去只能歸結為李老爺子現在神經有些錯亂,才會模仿孫子的日常。
身側高尋望著一排面容和善的中老年人,就事論事說:「這家寺廟可能有古怪。」
李戲春第一反應也是被假借傳揚佛法的邪教組織洗腦了。
經過安老勸告,李老爺子此刻死死凝視高尋,手上的青筋時而暴起,面色卻是安靜而祥和的,後者不再遲疑,直接說:「按傳銷報警。」
「等等。」李沙沙冷靜擺手打斷:「我有經驗。」
這種情況下,首先要激起對方世俗的欲望。
稍稍略作思考,李沙沙指著李戲春說:「小姑要分手了,物極必反,經年戀愛無果,讓她最終決定做個『孤家寡人』。」
高尋聞言皺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便見李老爺子神情緩和下來:「甚好。」
李沙沙怔道:「她結婚生子不是您老人家的心愿?」
「那是曾經,」李老爺子搖頭,露出淡淡的微笑:「有你就行了,現在不是流行什麼雲項目?以後我們家便是李家雲養崽計劃。」
安老在一旁連連點頭:「給他請最好的老師,塑造成十八項全能,日後大有出息。」
「……」
行雲寺外,李沙沙頭一回感受到因果報應,昔日他怎麼對待李相浮,今日便得到了什麼樣的果。
李沙沙敗退後,一排老頭依舊是整齊劃一的慈愛。
好在李戲春是個狠人,見勸不動,銳利的視線掃過每個人,直接撂下話:「要麼各位通知家屬今天以內全部下山,要麼我現在打電話報警……」
吸了口氣:「擾亂你們心中所謂的佛門聖地。」
打蛇打七寸,這一招果然有效。
不出一小時,山上便多了幾輛車,有人走前罵罵咧咧說『我一定要舉報這裡,』結果下一秒就被身後老者抬手打了下腦殼:「你敢。」
年輕人乖乖閉嘴。
看到李戲春時,年輕人勉力保持明面上的客套:「麻煩你了。」
李戲春無奈輕輕一嘆:「應該的。」
她是最早上山的,結果其他長輩都被家裡人接走,她還在原地。廟裡李相浮正和住持煮茶論道,自稱還差最後一些知識點沒弄明白。
寺廟人眾多,發生武力衝突不占便宜,想著也就半小時,李戲春不欲生事。
終於,黃昏褪去,昏暗的天色下,迎面緩緩走來一人,模樣聖潔,雙目含有大慈悲。
「……」
不同於李戲春的驚訝,李沙沙絲毫不感到意外。
這就是佛光普照的弊端,渡人的同時也在自我超脫。
一輛車勉強坐下。
李相浮自上車起便是一言不發,雙臂環抱在胸前,一副不為外物所動的模樣。
存天理滅人慾的詭譎氣氛徹底散開前,李沙沙借了李戲春的手機調出《高手出民間》的比賽視頻,以二倍速循環播放李相浮的旋轉視頻,大約到了第三遍,老爺子胸口劇烈起伏了兩下,嘴裡蹦出一句話:「我早就想問你了,這跳的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面對質問,李相浮鎮定回答:「您不懂藝術。」
李戲春頭疼,考慮要不要直接送這兩人去看精神科。
「佛不講究強度,」李相浮突然望向李沙沙:「他本身沒有被度化,只是陷入一個矛盾的平衡點,是偽寧靜,挑破就好。」
李沙沙虛心求教。
李相浮望向老爺子:「爸,我在國外遇到過槍戰。」
話音落下,就連高尋也從後視鏡瞄了后座人一眼。
車內先是針落可聞的寂靜,緊接著李老爺子的面部開始扭曲,不過三秒平和的神情徹底崩塌,一拍車門嘴唇劇烈抖動:「你說什麼?」
「誰都有運氣不好的時候。」李相浮凝視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樹木,陳述的語調和剛剛沒變化:「不巧遇見個瘋子。」
「發生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不和家裡講?」李老爺子臉色難看:「你出國前我不是再三叮囑過……」
一句接著一句話砸過來,像是新年的爆竹震動耳膜,李老爺子數落的話都不帶重樣的,先前慈祥的假象瞬間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