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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曲名,曲子十分安靜,韻律讓人不自覺地摒棄世俗雜念,院子裡種著的幾棵樹跟著簌簌吹動,李相浮長發被風撩起,仿佛是從另一個時代走出來的美男子。
李戲春不知何時閉上雙眼,安靜聆聽,餘音消散後許久才回過神。
李沙沙評價:「爸爸,你的心……依舊不靜。」
說完偏過頭:「姑姑,你的心,也很亂。」
「是因為感情麼?」他的目光穿過顫動的樹葉,望著枝頭相互依偎的麻雀:「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李戲春被口水嗆到,對著一邊不住地咳嗽。
李沙沙搖頭晃腦地離開,快要進房子前回過頭說:「爸爸,我等你彈出真正靜心譜的那一天。」
他的身影消失後,李戲春好半晌才找回聲音:「你有沒有覺得這孩子……」
「特聰明是麼?」李相浮微微一笑:「曾有神童三歲便能背下唐詩宋詞,他這點才能不算什麼。」
李戲春聞言神情複雜,默默起身直上二樓,敲開李懷塵的門。
不等她開口,李懷塵略沉重地點了點頭:「爸早就親自發話過,再教育問題已經刻不容緩。」
今早飯桌上誰都沒有說話。
李老爺子和李懷塵都有事,吃過飯後先後出門。
李戲春約了人談畫展,身穿一套精明的職業裝,提著名牌包包匆匆離開。
作為家中最無所事事的,李相浮開始整理房間。他先從床下拉出一個大箱子,瞥見幾本高中時的書籍,反射性隨手翻了翻,發現自己從前竟然還有認真記筆記的時候。
李沙沙突然趴過來,眼尖地從裡面翻出一本皺巴巴的小冊子:「《探索極限》?」
書中主要介紹充滿神秘色彩的景點,從叢林濕地到雪山冰川應有盡有,中間夾著不少張便利貼,記錄路線安排。
「爸爸,你年輕時玩得真野。」
李相浮取出一張看了看,完全沒印象,猶豫了一下,重新把這本冊子放進抽屜,沒有隨著雜物一併清理出去。
門沒關,有人象徵性地敲了下。
李相浮轉身,看到張阿姨一臉不好意思地站在那裡。
「我兒子剛從外地回來了,想請幾天假。」
李相浮笑著道:「去就是了,沒關係。」
張阿姨鬆了口氣,解下圍裙滿臉喜色離開。
聽著迫不及待下樓的腳步聲,李相浮幽幽嘆了口氣。
他的母親受原生家庭影響,把親情看得很淡,確定自己沒有繼續爭奪家產的欲望,雙方偶爾才聯繫一次。
就像整理身邊的這些雜物,李相浮很快整理好情緒:「去冰箱裡看看有什麼,中午我下廚。」
李沙沙在這點上很積極。
張阿姨昨天才去過超市,採購了不少食材,李沙沙一一作了匯報,李相浮報出兩道菜名:「水煮肉片,魚香茄子?」
「都可以。」李沙沙邀功:「肉我已經解凍好了。」
李相浮洗淨手,進廚房掂量了一下菜刀,搖頭:「得磨。」
張阿姨喜歡老一套的東西,還在用磨刀石,他調整好刀刃和視線的角度,往石面上淋了點水。手搭在上面,閉了閉眼為之後的發力醞釀。
「爸爸,你的表情像是要在超度這把刀。」
李相浮:「我不擅長做體力活。」
李沙沙為他打氣:「跳舞好的男生腰都有勁。」
隨著李相浮彎腰低頭,尖銳的嚯嚯磨刀聲瞬間充斥整間房子。
「三十度!角度超了!」李沙沙在旁像個指揮家一樣指揮:「輕推重拉,不要分神。」
「重心前傾,別一字腿。」
「換磨刀石,拋光!」
嚴厲的話語飄到外面,剛到家的李戲春愣住。
今早遇到一位難纏的客戶,在一個問題上糾纏許久,身心疲憊地回來,乍一聽到這種說教的口吻,只有一個感覺……你在教我做事?
定了定了心神,意識到這話不是在和自己說。
「幹什麼呢?」
李相浮舉起刀,對著窗戶欣賞鋥亮的刀刃:「磨刀。」
「那他……」李戲春複雜地望了眼李沙沙。
李相浮:「終極理論大師。」
更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面,李戲春親眼目睹從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弟弟輕鬆把肉片切成薄厚均勻的大小,放在一邊醃製,同時開始準備配料。
起初李戲春是抱著玩味的心態做旁觀者,直到鍋底炒出紅油,花椒的香味幾乎炸出來
的剎那,她咽了咽口水:「你什麼時候學得做飯?」
「留學時。」李相浮給出一個很合理的解釋。
形如一台精準的儀器,每味調料需要放多少克數,全都拿捏得精確無比。
「給我抵一百五十克左右的豆芽。」
李戲春隨手抓了幾把放在盤子裡遞過去。
李相浮拎起來控干水掂量了一下,蹙眉:「少了大約四十根。」
李戲春覺得好笑,還真跟他槓上了,找出秤來準確稱重,幾秒鐘後沉默了,重新遞過去些豆芽。
李相浮將豆芽煮熟後單獨撈進一個漂亮的大碗裡墊底,爾後熟練掌勺,炒好的醬添好水很快煮地咕嚕嚕冒泡,肉一下鍋,跟著翻騰變色,油煙機開到了最大,但香味依舊不時往鼻子裡鑽。
李戲春迫不及待在後面探頭探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