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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的風景很漂亮,建議你帶上照相機。」
一聽到有風可采,拒絕的心頓時搖搖欲墜,李相浮許久沒有畫過風景圖,正好趁此機會拍幾張照,回來繪圖當做採風活動的預演。
這件事最終還是他自己拿了主意,決定過去看看。
李戲春面上表情不變,實則腦海里亂成一團,決定不提仙人掌花的事情,先上樓找老爺子聊聊李相浮的情感誤解。
出門前下了點小雨,不久雨後放晴,多日的酷暑後,終於迎來涼爽的一天。
李相浮和李沙沙交代了幾句,後者捧著一本書,頭也不抬地嗯了下:「你去吧。」
路上行人不少,還沒下計程車,李相浮便隔著車窗看見不遠處一個戴口罩的年輕人,手插在兜里站在天橋下。
秦晉是知名人士,冒然出現在一個地方容易會引起熱議,出門會做些基本的遮掩。
李相浮下車後小跑過去。
望著奔跑而來的身影,秦晉口罩動了一下,似乎是笑了笑。他朝著某個方向下巴微微抬了下:「先過馬路」
來來去去都是黑車,路邊多得是邊做生意邊警惕觀察有沒有城管的小商販,李相浮眨了眨眼……漂亮風景在哪裡?
一路抄近道穿過了幾條小巷子,舊宅處於這片區域的邊緣地帶,秦晉沒有直接進單元門,而是先帶他繞到樓後。
視野瞬間得到拓寬,從這裡往前全是空曠的平地,生機勃勃的季節植物卻因為缺水呈現枯黃色,一眼望去形如荒原。再往前隱約能看到不少電線桿,還有一處只能瞧得見大致輪廓的山,峰頂是一片雪色。
原本平平無奇的景觀連貫在一起,形成一副粗獷的畫卷。
李相浮情不自禁往前走了兩步:「這裡竟然沒有被開發。」
這座城市已經很少能看到原生態的美麗。
「合同問題,開發商一直在扯皮,」秦晉淡淡道:「老工業區的價值幾年被提前榨乾,發展不起來,建房子的事便一直擱淺著。」
李相浮帶了相機,拍出來的效果不太滿意,發現角度要選在高一點的地方才好。
秦晉:「上樓,我家住四層。」
單元門是陳舊的木門,樓道內牆壁脫落得斑駁,全是塗鴉。雖說這個位置日後可能拆遷,但對秦晉而言,一套房子的拆遷款可以忽略不計,李相浮猜測對方至今沒有售賣是因為裡面藏著珍貴的回憶。
這種猜測在推開門的瞬間被打消。
客廳牆上掛著一副落了灰的全家福。
照片裡是一家四口,秦晉那時候最多十七八歲,略帶有一點少年人獨有的青澀。少年時期的他長相更遺傳母親,氣質高貴清冷。
旁邊稍微矮一些的應該是秦晉提過的弟弟秦伽玉,兩兄弟長得不像,秦伽玉嘴角有個小酒窩,笑起來特別溫暖。
李相浮沒有打聽別人家事的想法,全家福被擱在舊屋,網上有關家人的信息又是空白一片,背後的水或許很深。
秦晉進門後根本沒看全家福,直接走到陽台,外面沒有安防護欄,牆體建得挺高,胳膊肘撐在上面眺望風景正好。
李相浮走過去舉起相機,這一次的成片很完美。
連續拍了五六張不同側重點的風景照,他才問起先前在微信里談論的話題:「有關你發家的原因……」
秦晉轉過身,短暫地閉眼後望向牆上的全家福:「就在那裡掛著。」
照片本身只有情感價值,李相浮想了想:「是因為家人?」
秦晉的語氣帶著幾分自嘲:「我創業初期的資本,來自父母飛機失事後的賠償。」
李相浮視線從全家福上移開,難以置信地側過臉。
他想過很多緣由,為了家人能過上更好的日子,或者子承父業,和父母賭氣等等,壓根沒想到還有這樣慘烈的內情。
「那你弟弟……」
屋外太陽光出現得猝不及防,陽台上最後一滴雨水迅速蒸發,一起蒸發的似乎還有秦晉眼中某種強烈的情緒,許久後才慢慢吐出一句話:「他離家出走了。」
李相浮沉默了稍頃,輕聲安慰道:「你現在功成名就,總有一天能找回家人的。」
秦晉沒有接這句話。
兩人靜靜站了一會兒,午後太陽折射的角度發生變化,李相浮忍不住又拍了幾張不同感覺的照片。
期間秦晉一直保持緘默,確定他已經結束拍攝,才提出離開。
門合上的剎那,全家福化成一個縮影,一直到徹底被關在隔絕的空間。
李家。
李沙沙被叫去樓上看書,李老爺子等人在底下談事。
「我們一致認為暫時讓他誤會著也無妨,正好有採風活動,出去轉轉無妨。」
李老爺子一天眉頭就沒舒展開。
李懷塵從公司提前回來,閉眼道:「何況當時他大腦傷得很嚴重,醫生再三叮囑不建議過多刺激。」
現在全盤托出,能帶來的只有驚懼和不安。
李相浮回到家時,客廳里嚴肅的氛圍幾乎要溢出來。
見到他,幾人自動停下交流。
李相浮眼神閃爍幾下,站在原地不動,沉吟兩秒後問:「爸,你是不是也知道了?」
聞言李老爺子先是一愣,爾後無奈搖了搖頭,這個兒子總在不該聰明的時候聰明。
他按了按眉心,混淆概念:「秦晉的事你不用擔心,這年代早就不興家族聯姻那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