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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浮站起身準備出門,突然又坐回來,動手畫了第二幅圖。
一切就緒,他帶著成品在古村里轉了一圈,找到正在門口擇菜的村長,主動過去搭話。隨便扯了幾句後,他拿出秦晉的素描:「跟我們一起來的這個人,以前是不是經常來?」
無緣無故打聽人,村長不禁用古怪的目光望過去。
李相浮不解釋,大方地塞過去一沓錢。
村長數了數,不多不少剛好一千,頓時也不再管其中有什麼隱情,點點頭說:「是來過幾次,每次借住兩三天。不過這人基本不在村子裡逗留,而是去附近徒步。」
李相浮又拿出另一幅畫,不同於之前那副,這畫上了色,主人公是個殺馬特。
盯著看了幾秒,村長回憶了一下,說:「大概四五年前吧,他從這裡路過……好像是要去雪山,我還勸了兩句,說這個季節可能遇到雷公怒,讓他別去。」
李相浮藏住目中的狐疑:「這麼久的事,您還記得?」
「長什麼樣是記不清了,不過這造型我認得。」
多瞥了眼五彩繽紛的頭髮和厚重遮眼的劉海,村長忍不住嘖嘖兩聲。
李相浮連忙指著秦晉的畫像問:「當時這人在麼?」
村長搖頭:「不在,跟他同行的是另一名少年。」
意想不到的信息砸過來,李相浮感覺到體溫隨著心跳有一點上升,壓抑住混亂的思緒繼續打聽,可惜更多的村長也說不上來。
略僵硬地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長髮,他沉聲問:「什麼是雷公怒?」
村長解釋:「是我們當地人的一種叫法,每隔幾年雪山那邊會打雷,夜晚打,特別恐怖,那一天半邊天都是亮著的。天空中的雲啊,低得仿佛就在你頭頂上。」
他的描述基本沒有什麼華麗的詞彙,但李相浮已經能感覺到一種壯觀。
「可惜年輕人不聽勸,還說就是專門來領略這種奇妙的景象。」村長聳肩:「沒過多久我就看到有直升機朝雪山飛去,估計是救援隊伍。」
每隔一段時間便有所謂的驢友困在山裡,村長對此早見怪不怪。
李相浮不記得是什麼時候和村長結束對話,本能地站起身往回走,等回過神來,已經站在一棟民居下。他就近靠著身後的牆面,隔著襯衫傳來的冰涼感刺激到神經,幫助平復了心情。
緩了片刻李相浮開始梳理時間線,幾年前自己結伴來探險,而近年內秦晉又頻頻到這裡。
宣傳,開發,旅遊……撇去一個個可能性,吸引秦晉來得原因最後只剩下人,以此為基礎可以擴散到情人和家人,亦或一段珍貴的回憶。
秦晉沒有家室,沒必要在小山村藏人,李相浮睫毛一顫,低著頭喃喃道:「家人。」
-我弟弟和你是一個高中。
-他離家出走了。
回想兩人間的對話,李相浮不禁心裡有些發涼。劉宇陪著買古琴時一再擔心和秦晉碰面,還有洛安朋友圈的『惡人自有天收』,這些聯繫到一起,隱隱都有一個指向——
真正和秦晉有舊怨的根本不是家裡,而是他本人。
「秦伽玉。」無論重複念多少遍這個名字,除了輕微的眩暈感,連一絲印象也沒有。
『離家出走』代表秦伽玉至今未歸。
家裡人的態度也很奇怪……似乎是怕秦晉因此遷怒自己。
這個理由還不夠分量。
原手機被評委收走統一保管,能倒背如流的只有座機號碼,他又重新撥了回去。
李沙沙:「爸爸,出門在外請靜心,不要總打電話回來。」
「家裡現在有誰在?」
「你大哥。」
這個答案出乎李相浮的意料。
「好像是回來取什麼文件。」李沙沙多解釋了一句。
李相浮本來是想直接讓他叫李懷塵來接電話,話到嘴邊改變主意先和系統說了秦晉的事。
李沙沙聽後沉思:「對方一直採用溫和的方式接近你,所以不是暗戀,是愛恨交織?」
李相浮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說:「……願九年義務教育拯救你的戀愛腦。」
下樓聲傳來,李沙沙轉頭望著急匆匆準備回公司的李懷塵,平靜開口:「爸爸問你們為什麼要瞞他秦伽玉的事情?」
李懷塵腳步陡然停下。
幾秒鐘後,他從李沙沙手裡拿過話筒:「你都知道了?」
李相浮說了自己的推理過程。
李懷塵放下文件揉了揉眉心,終於明白老爺子為什麼總說這輩子最怕李相浮偶爾的聰明。
大約有一分鐘的時間,雙方均是不發一言。最後李懷塵輕嘆一聲,簡短說明情況:「救援隊伍到時,秦伽玉下落不明,現場有少量他的血跡。加上你們困了數日,又沒食物,旁人會怎麼聯想?」
退一萬步講,即便食物充足,冰天雪地一個人忽然消失,稍微有點發散能力的都會往黑暗面去聯想。
「你那時頭部受傷,經不得刺激,爸選擇把事情儘量往下壓。期間秦晉來過一次醫院,也被我們阻止。」
李相浮若有所思:「所以採風地點定在這裡不是巧合,可能是秦晉試圖讓我找回記憶?」
李懷塵沒否認這種觀點。
李相浮沉默了一下:「假如我沒發現,你們還準備瞞多久?」
「你姐已經叫安卿過去,準備把事情攤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