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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玉磬聽這話,望著顧三離去的背影,不免笑起來,她這哥哥,其實還挺疼她的嘛。
不過提起再找個夫婿這種,確實並不那麼容易,畢竟年紀適合的,大多都訂下來了,沒訂下來的,她也未必看得上。
她慢悠悠地吃著那金錢花糕,仔細想著燕京城裡諸男子,卻在這時,小惠兒拿進來一封帖子,裡面是一清雅的花箋,花箋上則是一手清秀的蠅頭小楷,卻是國公府小姐洛紅莘的帖子,說是邀她去她們莊子賞秋景小住兩日。
這洛紅莘素日和顧玉磬要好,後來顧玉磬嫁人,經常往來的那幾個,數洛紅莘和自己關係最好了。
顧玉磬算了算,這個時候洛紅莘應該已經嫁人了,她家馨兒現在也有兩歲了吧?
上輩子顧玉磬自己沒孩子,倒是喜歡馨兒這女娃兒,當即先過去找自己爹娘,說是洛紅莘相約的事,想去散心。
安定侯夫婦正怕女兒太過憂心悶出病來,如今見她還有心思出去遊玩,自然高興,當即應了,於是備了鈿車,駕了良馬,帶了嬤嬤僕婦丫鬟一眾人,後面又拉了一車的物事,出去府門。
因此時中秋剛過,外面商戶還立著那彩旗牌樓,又有各家雜耍百戲,熱鬧得緊,顧玉磬坐在鈿車上往外覷,貪看了一會,又見一旁有新鮮的石榴棗子栗子等售賣,便讓小惠兒吩咐嬤嬤去買。
少頃,小惠兒回來,懷裡拎著一竹籃的各樣吃食,嘴裡卻是叨叨「嬤嬤說了好一番,說這些不值什麼銀子,府里多的是,怎麼才出來就要買?」
顧玉磬挑眉「我是主子,還是她們是主子?我要吃什麼,倒是要她們來叨叨!」
出門在外,當娘的自然備足了銀錢,但那都是由嬤嬤管束,回去要報帳的,嬤嬤們生怕回去夫人說她們縱著姑娘吃零嘴了,是以管束嚴格。
顧玉磬說了這麼一句,也就罷了,當下出了燕京城,穿過索雲橋,在清脆悠閒的馬蹄聲中,便來到了郊外那條官道,此時極目望去,天高雲闊,郊外的那片柿子樹已經滿是紅色,果繁葉稀,顧玉磬鼻子聳了聳,能聞到空氣中飄來的甜美柿子香,還夾著郊外瓜果的清香。
顧玉磬來了興致,她想念柿子皮揭開後,裡面鮮亮剔透的紅果子,軟糯糯的甜,吸進口中化開,那才叫美呢。
小惠兒看看外頭,低聲說「姑娘,我看你且忍忍吧,到了三少奶奶那裡,你還能缺了那口吃的?」
她說的三少奶奶就是洛紅莘,洛紅莘嫁給了嘉豐公主的三兒子,嘉豐公主夫家姓杜,育有三子。
顧玉磬聽這話,詫異地看了看小惠兒「你自小跟著我,怎麼養成這般吝嗇的性子?」
姑娘家想吃個柿子還要忍嗎?
小惠兒「那柿子性寒,若讓嬤嬤去買來,自然要免不了一番叨叨,我們自己,哪來的銀子……就是銅板都沒有了。」
顧玉磬聽著,頓時一噎,竟窮困至此嗎?
如今她的首飾都典當出去了,可以說是一窮二白。
當姑娘的,還不至於淪落到自己去添置什麼,所以當姑娘的比嬤嬤窮。
她無奈,嘆了口氣,心想還是嫁人好,嫁人了,自己有了陪嫁,夫婿也會把銀子給自己打理,到時候想怎麼花怎麼花,那多自在。
鈿車繼續沿著官道前行,路上又有柿子香撲面而來,且越發濃郁,顧玉磬看著在那紛紛揚揚的落葉中,柿子樹上高高掛著一個個艷紅的小燈籠,不免在心裡哀嘆,有比她更窮困潦倒的侯門千金嗎?
正想著,就聽得後面傳來馬蹄聲,這官道還算寬闊,足以容兩輛馬車同時並行,倒是不必讓路,顧玉磬便隔著紗簾,下意識往後面看。
誰知道,那人卻是銀袍白馬,馬蹄飛揚間,濺起五彩斑斕的落葉,在驟然的濺起後,便依著一個弧度優美地飄飛,美得仿佛一副流動的畫。
顧玉磬詫異地看著那人,只因認出,此人正是她上輩子的夫婿蕭湛初,那麼年輕的九皇子,昔日獅盔獸帶,銀甲白袍,英姿勃發,一戰驚九州,偏又生得那般丰神俊朗,燕京城裡多少姑娘,只看到他那白馬白袍,心都已經醉了。
這些心思,不過是轉瞬之間罷了,顧玉磬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揪著紗簾落下來。
只是那人騎著馬,太快了,須臾間已經到了窗前,就在紗簾落下只余些許縫隙時,那人好像看了自己一眼。
紗簾徹底落下,隔絕了外面的視線,顧玉磬不由暗哼一聲,心裡頗有些鄙薄。
心想你騎馬便騎馬,不知道這等華貴鈿車裡坐著的都是公府侯門的貴女,你沒事瞎看什麼?也不怕唐突了人家,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懂事,沒規矩!
偏此時一陣秋風起,兩邊落葉便撲簌簌地落下,還有許多落在泛了金光的鈿車上,又自車頂顛簸而下,又自紗窗邊滑過。
「姑娘,這可真好看,我覺得一片落葉就是一隻飛鳥,窗外好多鳥!」
顧玉磬卻頗覺得沒好氣,她想起來剛才蕭湛初濺起的那些落葉。
「哼,我可不覺得好看。」
顧玉磬知道自己這樣有些小心眼,但她就是看到蕭湛初不痛快。
反正這個人,怎麼看怎麼討人厭就是了。
小惠兒聽此,委屈地扁扁嘴,不吭聲了。
馬車繼續前行,卻見前面有那農人張羅著賣柿子,用竹編的扁筐裝了,還夾著柿子葉的紅柿子,一個個豐盈紅潤,皮薄到仿佛一戳就可以流出蔫甜的柿子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