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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夢是斷斷續續破碎的,有些甚至看不真切。
但是夢裡的一切, 卻又格外細膩真實, 甚至看著那個顧玉磬做了鬼後徘徊了許多年, 便有陣陣孤寂無奈之感入了她的心,讓她感同身受, 倒仿佛自己經歷了這些一般。
好好的, 怎麼做了這樣一個夢。
顧玉磬心裡便有些煩悶,隨手拿起來旁邊的繃子, 這料子確實是好料子, 宮裡頭賜下來的, 蘇南製造最新出的雪緞,統共不過那麼幾匹,蕭湛初得了一匹, 她拿去給了娘家一些,給了才生下男嬰的洛紅莘,最後只剩下很少的一段了。
好在蕭湛初對於這些並不會在意, 這些俗物,他都是隨手給她使用。
想起蕭湛初,顧玉磬便想起臨走前那晚,那晚兩個人難得又有了床榻之歡,難得溫存,想起他又要離開,她竟有些心酸,便靠著他不動,之後也不知道怎麼,他便說起來,說他這次出去薊州,問她想要什麼,到時候他帶回來。
其實又有什麼想要的呢,自從成了九皇子妃,但凡她想要什麼,總是有的,綾羅綢緞,錦衣華服,金銀玉器,奇珍異寶,都是在府庫中,還不是隨她使用。
只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守在府中,便是偶爾外出,也要受黃貴妃的轄制,倒是如同坐牢一般。
她知道,姑娘家在家時可以恣意,嫁人了,都是這般守在後宅。
她那夫君,實在是經常外出,並不在府中,府中上下,除她之外都是奴僕,她又無一男半女,竟連個期盼都沒有。
一時又想起來那一日,聽人提起的關山侯,聽說那關山侯鎮守西南,如今即將來京,聽說早年聖人提起過這門婚事,後來因為關山侯前往西南,也就罷了。
如今關山侯重返燕京城,這事便被提起,那意思,是要讓關山侯家的女兒進府里來當側妃。
顧玉磬對此,說不上來的感覺。
按理說,如果有人嫁進來,和她作伴也好,她是正妃,應該賢惠,應該有容人之量。
只是,她還是忍不住想,他待自己冷淡,那待新的側妃呢,如果他對側妃寵愛有加,那自己豈不是白白難受?
他疏遠自己,自己還可以以為,他只是對婦人不喜罷了,若是對別人和自己截然不同,那是再無半分期望了。
她便又想起,那天臨走前,他問起自己的話?
她想說,我想要你不娶側妃,只我一個,想要你不要總是外出中軍大營,留在府中相伴,只是這些話,並不好說出口。
這時候丫鬟綠袖進來,身邊帶著兩個小丫鬟,卻是呈上來茶點。
綠袖笑著輕聲道:「娘娘,這是新到的乳柑桔,西陵才進獻的,太后娘娘命人送過來,說是讓娘娘嘗嘗。」
顧玉磬頷首,想著趕明兒進宮,要謝謝太后娘娘。
這兩年,黃貴妃對她是諸般刁難,但是太后娘娘愛屋及烏,時常為她說話。
那乳柑桔確實新鮮,應該是和荔枝一起送到來燕京城的,時下貴人除了愛吃荔枝,當數這乳柑桔最受青睞了。
從西陵進獻的乳柑桔,並不像是外面賣的包了紙,嫌紙粗糙,都是用軟布細細地包裹著。
綠袖從旁去了那層包裹著的布,又幫顧玉磬剝開,這才遞到面前,味道倒是甜美多汁,顧玉磬吃了幾瓣。
這個時候,綠袖又碰上了一盞燕窩羹:「娘娘,這個剛熬好的,你趁熱喝了吧。」
顧玉磬聽得燕窩羹這三個字,便想起了之前做的那個夢,雖是荒謬的夢,但終究心裡覺得不妥,往日愛看的燕窩羹,竟也覺得不喜了。
便隨口道:「放下,現在沒什麼胃口。」
綠袖卻笑著說:「娘娘,這可是血燕窩,府里並不多,想著最近娘娘夜夢多,便熬了來,給娘娘補身子。」
然而她不說血燕窩也就罷了,她一說血燕窩,顧玉磬越發心生疑竇。
怎麼這麼巧,竟是血燕窩。
她在夢裡,也是夢到喝了血燕窩後,便一命嗚呼,之後化作遊魂不知道多少年。
她再看綠袖,綠袖一臉乖巧溫馴。
可是顧玉磬卻不舒坦起來,渾身的不自在,她甚至覺得,綠袖那低垂眼瞼的柔順中,好像包藏著她看不到的禍心。
明明是酷熱的夏日,顧玉磬身上卻平生一股涼意。
也許是自己想多了,但事情未免太過巧合。
她看著眼前的綠袖,淡聲說:「今日實在是沒胃口,這血燕窩來之不易,若是就此糟蹋了,實在可惜,往日你陪在身邊伺候,用心用力,今日這血燕窩,就當賞了你,你享用了吧。」
其實她身邊,多是小惠兒照顧,小惠兒早年雖然孩子氣,不過自從隨著她過來皇子府,陪著她一起打理府中諸事,如今也穩重細心起來,算是她的臂膀。
至於王管家,一直在身邊盡心盡力,而除了王管家和小惠兒,她身邊就是這綠袖了。
綠袖還算能幹,她也頗為信任,不過到底是從宮裡頭派來的,她並不能打從心裡親近罷了。
她說完這話後,便望著綠袖,捕捉著她臉上每一絲情緒的變化。
果然,綠袖聽到這個,睫毛顫抖,驀地抬首看向自己。
她清楚地看到了那一刻綠袖眼中的驚惶,哪怕只是轉瞬而逝。
顧玉磬的心裡咯噔一聲,被嚇到了。
她是有些懷疑,但是下意識里,還是想著,也許是自己無中生有,也許是自己杯弓蛇影了,好好的,為什麼要害自己,一個丫鬟而已,至於有這種膽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