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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說白了,安定侯夫人還是有私心,如燕那裡她不是不心疼,但鬧出這麼大一樁事來,她下意識還是擔心女兒,生怕女兒因為這事名聲受牽累。
是以她越想越氣,忍不住再次教訓起來:「你知道你現在是誰嗎?你是皇子府里的娘娘了,你就不能消停消停——」
她正罵著,突聽到一聲低咳。
開始的時候,安定侯夫人絲毫沒意識到這是怎麼了,她繼續罵:「你和家裡商量下不行嗎?你怎麼就這麼——」
可是罵到一半,她陡然意識到什麼,後知後覺地看過去,卻見朱門外,站著一個玉冠少年。
那,那可不是九殿下嗎?
安定侯夫人想起自己剛才罵女兒的話,臉上頓時紅一塊青一塊。
她她她可是穩重慈祥的侯夫人,她怎麼能讓人家殿下聽到自己罵女兒呢?她竟然沒反應過來?
安定侯夫人狼狽地站在那裡,張口結舌,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顧玉磬趕緊給自己娘使眼色,小聲提醒:「娘,殿下回來了。」
這個時候蕭湛初已經邁步進來,面色如常,上前拜見了岳母大人。
安定侯夫人僵硬地擠出一個笑來,故作鎮定地和蕭湛初見了,之後胡亂說了幾句話,便推說自己有事,匆忙離開了。
顧玉磬看著自己娘幾近跌跌撞撞的背影,忍不住想笑,這麼多年了,她娘一直把端莊賢淑寫到了骨子裡,不曾想如今在蕭湛初這裡失了體面。
蕭湛初卻沒笑,他蹙眉:「你挨罵了。」
顧玉磬聽到這個,明白他已經知道了,多少心虛,畢竟這件事自己一直瞞著她,當下耷拉著腦袋,小小聲地道:「是啊,挨罵了,你是不是也要繼續罵我嗎?」
蕭湛初:「我為什麼要罵你?」
顧玉磬硬著頭皮承認:「你應該也知道了,給霍家作證的那個大夫,就是我設法找到的,王尚書家和霍家鬧成這樣,都是我一手惹出來的。」
蕭湛初淡聲問道:「然後呢?」
顧玉磬:「說不定王家記恨我,由此惹出麻煩來,你看,我娘都要氣死了呢,我現在可是你的皇子妃……」
蕭湛初卻伸手,握住她的。
修長的指骨,沁涼的觸感,他輕握住她。
「這件事,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蕭湛初清朗的聲音這麼說:「怎麼做,都可以。」
「可是……我可能得罪人了,我說不定會給你惹麻煩。」顧玉磬沒想到蕭湛初這麼說,有些意外,又有些欣慰,至少他沒罵自己呢。
「我怕得罪一個王尚書嗎?」他反問。
「哦……」好像是不怕,他是九皇子,他這個人誰都不怕的樣子。
「那就是了,」蕭湛初卻不再理會這件事:「我給你帶了一隻鳥兒,你看喜歡嗎?」
「鳥?」顧玉磬其實有些茫然。
她擔心著霍如燕以後的婚事,也想著自己娘剛才罵自己的那些話,她還沒心思去想「鳥兒」是怎麼回事。
蕭湛初低頭看著她,她生了冰雪之肌,還有一雙剔透澄澈的眼睛,此時那黑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層迷惘的水汽,微張的唇兒疑惑地看著自己,那樣子懵懵懂懂,像是一隻凍傻了的鵪鶉。
一時想起剛才她挨罵的樣子,哪裡還像她,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蕭湛初抬起手。
他想,雖然看上去她好像根本不在意,但其實還是有些失落的吧。
蕭湛初修長有力的手指輕柔地撫過她的臉頰,之後他低聲道:「以後岳母不會罵你了。」
他剛才完全可以迴避,這樣也能給安定侯夫人一些面子,不至於讓她那麼難堪,但他沒有,就是想讓安定侯夫人知道,這不但是她的女兒,也是他的妻子。
被他恰好撞到一次,安定侯夫人再也不敢罵她了。
說完這個,他補充道:「以後,我不會讓任何人罵你。」
聲音低啞溫柔,好像生怕嚇到她。
顧玉磬聽得這話,心裡酸酸甜甜一塌糊塗。
最後低頭愣了半響,將腦袋埋在他精瘦的胸膛上,悶聲道:「殿下對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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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玉磬是後來才明白,原來他說的那隻鳥兒就是芙蓉鳥,從御鳥坊提出來的,說是專門給她逗趣的。
一眼看過去,這芙蓉鳥生得體態猶如紡錘,毛羽淡黃,有捲毛和菊花頂,看著分外眼熟,顧玉磬忙逗弄了下,聽那嗓音婉轉甜潤,便知道了,這是她的老相識,上輩子蕭湛初也曾送給她過,她每每喜歡逗弄。
如今顧玉磬得了這隻鳥,像是得了寶貝一樣,甚至會親自餵它,還會逗著它說話。
蕭湛初本來沒當回事,想著她喜歡就好。
自己白日進宮,府里就只有她一個,也沒什麼人說話,他是生怕她覺得煩悶,覺得嫁給他不好玩。
可誰知道那天傍晚,他回來後,就聽到她在逗著那芙蓉鳥說話。
「乖乖鳥兒,長得真好看。」
「來,叫姐姐,快叫,我最喜歡聽人家叫我姐姐了。」
「快來吃,這個很好吃,你要不要嘗嘗?」
「好癢——」
她的聲音清甜動人,他聽著本是極喜歡。
只是——
蕭湛初酸澀地想,難道她隨便見到一個人都讓人家叫她姐姐嗎?竟然連一直鳥兒都可以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