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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玉磬和兩個孩子用膳過後,又逗弄一番次子,次子如今還是粉團兒,性子涼淡,並不像小太子年幼時活潑好動,反而喜靜,會安分地坐在那裡,用墨黑的眼睛看人。
並沒有尋常小娃兒那麼討喜,然而顧玉磬對他卻格外疼惜,她覺得,次子有些像蕭湛初小時候。
待到孩子們都各自退下了,顧玉磬正要聽尚宮回稟宮中事,蕭湛初卻回來了。
他回來後,六局尚宮盡皆退下。
顧玉磬笑著道:「今日倒是回來得早,可是有什麼新鮮事?」
蕭湛初換下龍袍,穿上帝王常服,淡聲道:「也沒什麼,不過是一些朝臣提起三年之期,想給後宮添人了。」
這幾日,顧玉磬雖聽人提起,但是並沒在蕭湛初面前提過,蕭湛初也沒說過,沒想到他竟然主動說起。
她便隨口道:「嗯,然後呢?」
蕭湛初看她並不在意的樣子,便道:「你竟不想知道?」
顧玉磬笑出聲,故意說:「我不想知道。」
蕭湛初揚眉:「難道皇后如今心裡只有皇子公主,竟沒有夫君?」
顧玉磬無奈,別他一眼:「你如今倒是學會了倒打一耙。」
蕭湛初:「那你怎麼不問?」
顧玉磬簡直是無言以對了,心想人都說他少年老成,如今為帝三年,氣度沉穩內斂,更有泱泱帝王風範,誰曾想,非要挑著自己找他茬似的!
她嘆,忍不住摸著他的臉:「你說你,是不是我若不爭風吃醋,你心裡倒是不舒服?」
蕭湛初抿唇,低聲埋怨道:「你竟連問都不問。」
顧玉磬:「這有什麼好問的嗎?」
蕭湛初抬眸,黑眸發亮:「那你說,怎麼沒什麼好問的?」
顧玉磬便笑了:「你如果敢封什麼妃嬪,我便每日讓妃嬪陪我玩耍逗趣,再也不陪你,到時候只怕是拈酸吃醋的反而是你!」
她算是知道他心思的,之前因著她時常和洛紅莘說話,他覺得受冷落了,竟然為這個鬧氣。
就這樣的他,難道還能真去封什麼妃嬪不成,那才是放著好日子不過,硬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蕭湛初聽她這麼說,之前的憋悶便瞬間煙消雲散了。
他想,她是懂他,因為太懂,反而不需要問了。
他卻竟然誤以為她不在意,實在也是傻了。
只是下意識里,不知為何,總是擔心,怕她覺得,自己可以有別的女人,也怕她突然要賢惠,要給自己塞什麼通房美人。
明明她並不是這樣的人,他心裡卻總有這種不安。
這件事本來也就這麼過去了,不過晚間時候,當溫存過後,他攬著她,卻不經意間說出來了。
顧玉磬聽到後,卻是心神微震,趴在他懷中,怔怔地傻想了很久。
自從經歷過那場變故後,她心中清明,知道自己通過圓寧和尚的魍魎鏡,入了微陰之中,但其實微陰就是過去,入了過去,就等於重活了一時,回溯了時光,改變了昔日一切。
接觸這一切的只有自己,也只有自己擁有上一世的記憶,那些記憶有些苦澀無奈,她也不願意說給他聽。
因自己當初的病重,他心裡總是忐忑,不能安定,她不想讓他為這些憂心。
只是就在剛剛,他在情動時無意中說出的憂慮,不正是上一世自己曾做過的事嗎?
上一世,因他長久的冷落,以及夫妻之間並不得法,又因黃貴妃說起該為蕭湛初納妾,提及她並無子嗣,言語中指摘她的賢惠,她便硬著頭皮要將自己的丫鬟給蕭湛初做通房。
他當時不置可否,臉色卻頗為難看。
當時他的拒絕,於她來說,自然是許多揣測,只是那個時候怎麼能想到,其實他是氣惱,她竟將他推給別人。
顧玉磬趴在他懷中,傻想了半日,最後終於埋首在他胸膛中,攬著他的腰,低聲嘟噥道:「才不會呢,你是我的,我永遠不會為了賢惠把你讓給別人,你說的那些,不過是瞎想,或許根本是做夢。」
蕭湛初沉默了一會,捉住她的手:「我知道不會,可是我總覺得,也許這個世上,存在另一樣人生,也有另一個顧玉磬。」
還有一個靜默地等候到絕望的自己。
她之前的夢,以及當時那場蹊蹺的大病,他不是沒有猜測,這幾年,慢慢地也有了一些想法,只是她不說,他也就不提。
顧玉磬便不說話了。
他應該一直都是看透了的,只是不說罷了。
怪不得這幾年,明明他們已經有了三個孩子,明明他們夫妻恩愛有加,他卻總是諸多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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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蕭湛初去上朝了,顧玉磬在御花園中閒散地漫步,這麼走著間,她便聽得人來回稟,說是黃貴妃沒了。
她自是有些意外,這幾年,黃貴妃一直被囚禁在宮中,她不至於錦衣玉食,但也不至於遭受什麼虐待,這麼年紀輕輕就這麼沒了?
當下便召了宮人過來,詳細地詢問,這才知道,黃貴妃竟在冷宮中無意中尋到了鉤吻,也就是尋常說的斷腸草,她得了後,便一直留著,藏了起來,自己磨成粉,如今攢夠了量,今日她鬧著要吃燕窩,燕窩金貴,哪裡輪得著她吃,便有小太監出言嘲笑了幾句,昔日高貴的黃貴妃,便是淪落到這個境地,卻也受不住奚落,她悲憤之下,竟然就把那鉤吻放在飯食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