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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抓住了,以為自己可以圓滿了,結果她竟然這樣了。
蕭湛初抱著懷中削瘦的女人,只覺得渾身發冷,冷到絕望地顫抖。
恍惚中,他甚至伸出手來,掐住她已經纖細到不可思議的頸子,喃喃地說:「玉磬,我結束你的痛苦,我和你一起走,我們一起投胎過下輩子吧。」
只是那手放在她頸間,卻是怎麼也下不去手。
怎麼可能捨得!
卻就在這時,聽得腳步聲,卻是小惠兒,她匆忙地跑進來:「陛下,陛下!」
她大口喘著氣。
蕭湛初根本不曾抬眸,如果這個宮娥不是小惠兒,不是昔日她最信任的丫鬟,他早將這人趕出去了。
小惠兒大口呼著氣道:「剛才侯爺傳來消息,說是圓寧大師,找到了!」
蕭湛初陡然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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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寧大師確實是找到了,但是圓寧大師並沒有跟著回來,他只是給了蕭湛初一個白玉瓶子,並留了一封信函,說是指明要給聖人的。
蕭湛初心中疑惑,不過還是連忙打開了。
這封信是寫給他的,但是語氣卻頗為熟稔,倒像是認識一般,裡面提到了這個白玉瓶,說是他奔波四方,終於搜羅到了皇后娘娘的最後一縷魄,將這縷放入皇后體內,皇后便可痊癒。
這話實在是匪夷所思,蕭湛初看得驚疑不定,繼續往下,卻是附了詳細方法,如何打開白玉瓶,如何讓魄歸位。
蕭湛初看完後,沉默良久,將目光轉到了那白玉瓶上。
看上去不過是尋常的白瓷瓶罷了,裡面竟然能有這等玄機?
這件事太過詭異,蕭湛初自然不敢冒險,當即召來了安定侯夫婦,又召來了欽天監官員,欽天監官員哪裡懂的這個。
蕭湛初便和安定侯夫婦商議,安定侯看過那封信後,確認是圓寧大師的字跡,且這位大師當年確實救過自己女兒的。
蕭湛初這個時候,已經存著姑且一試的想法。
於是到了這一日,清了閒雜人等,燒了三炷香,又擺了案台香燭,終於按照那書信中所說打開了白瓷瓶,打開後,仿佛感到一縷清風,但是再看時,卻並沒任何異常。
蕭湛初快步過去床榻前,盯著顧玉磬看。
然而她依然削瘦虛弱地躺在榻上,連頭髮絲都沒動一下。
蕭湛初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輕聲道:「玉磬,你醒醒?」
然而這話說出,她還是沒半點反應。
定遠侯夫婦見此,也是失望了,不死心地盯著女兒看,可她就是不醒。
蕭湛初又叫了大夫來診脈,問他們可覺得皇后和往常有什麼不同,那幾個大夫小心斟酌著,實在是不知道蕭湛初什麼意思,最後還是道:「並無不同。」
事情到了這裡,蕭湛初已經是失望至極,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他只覺得心窩那裡已經破了一個洞,鮮血直流,怎麼堵都堵不住。
連那個圓寧大師都救不了她,那他還能怎麼救她?
他當了帝王,卻救不回來自己的妻子?
還是說,自己要繼續看著她這麼煎熬著一日瘦似一日,最後只剩下一把骨頭?
蕭湛初麻木地站在那裡,他開始迷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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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玉磬只覺自己的身子化作了一縷煙,就那麼飄蕩在一片虛無中,周圍有許多畫面,迅疾地飛過,讓她看都看不清,好像有類似風一樣的聲音在耳邊響著。
她想起她看到的那個人。
她竟然又看到了蕭湛初了,她當了皇帝,他竟然已經滿頭雪白了,這是過去了很多年嗎?
心裡有些泛酸,她都沒能多看他一眼。
不過隨即一想,多看一眼又怎麼樣呢,他當了皇帝,三宮六院,他得有多少女人,哪裡還會記得自己,也幸好自己死得早!
況且他實在心狠,自己好歹是他的原配髮妻,難道他當了皇帝,就不能追封自己一個皇后,讓她享用他子孫後代的香火嗎?
這麼多年,連紙都不曾燒一個,倒是讓她當了這麼一個四處漂泊的餓鬼,連一口栗子糕都吃不得。
想起那栗子糕,她便多少委屈起來了,好不容易要吃到了,馬上就要吃到了,卻被那檀香嗆了一嗆。
當鬼好難。
她就在這無邊無際的飄浮中,來到了一處,眼前仿佛一面湖,又仿佛一面鏡子,開始鏡面模糊,仿佛被風吹皺的水面,之後畫面趨於清晰了,她卻看到了一個小姑娘,那小姑娘頗為眼熟,她想了想,這好像就是小時候的自己?
她不免納悶,這是幻覺嗎,為什麼自己能看到這個?
就在這個時候,耳邊卻傳來一個聲音:「這是你,也不是你。」
她大驚。
很多年了,還不曾有人和她說過話,她好生寂寞無聊,不曾想如今竟然有人看破自己的心思,還回答了自己心中所想。
那聲音又道:「我為圓寧,受人之託,來解你困厄。」
顧玉磬納悶了,困厄,那是什麼?是來超度她的嗎?
這聲音好像有些耳熟?
她忍不住問:「你是受何人所託,到底意欲何為?」
她多少年不曾出聲了,如今一出聲,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很奇怪,像是飄在風中的煙,斷斷續續的。
本來應該是氣勢逼人的質問,便成了有氣無力的蚊子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