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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快原有的規劃。」
在助理將要離開辦公室的一瞬間,齊陽那頗有特色的神經質聲音下達指令。
助理將手剛好放到把手,聞言回頭:「是。」盡職盡責,是他的義務, 對上司的所作所為進行評判是愚者的行徑。
辦公室中的另一個活物離開,齊陽癱在椅子上眼神直直的對著天花板, 而後慢慢合上眼。
總會改變的。
他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
無論是渝曉對他的厭惡, 還是眼下無法掌控所有的自己,總會改變的。
眼睛驀然睜開,嘴角勾起常有的危險弧度,齊陽朝著上方伸出手慢慢抓起,「你可真噁心。」
像是在重複顧渝曉的話, 卻又固執的不肯把再也接收不到聲音的耳機摘下。
程堯,如果沒有程堯, 那渝曉兒時迷戀的人會是他嗎?總是有人來搶他的位置, 無論是那些虎視眈眈的表兄弟, 還是說他不適合繼承的母親,不斷的推著他。
但是,他可不會任由別人這樣對自己。是時候了,和小兔子說說話,他喜歡抓住耳朵便毫無反抗之力的蠢兔子。
「是思宇嗎?」齊陽將聲音調整至高亢,似乎青春洋溢。
那邊電話接起來的很晚,大概是被什麼東西給妨礙了,可他並沒有多問,就連那邊刻意壓低的聲音都被他忽視。
「嗯,是我。」
陳思宇方才在程堯的身邊,在接到電話的一瞬間找藉口走了出來,待在角落按下接聽鍵。
這時他仍未發覺,自己對齊陽的依賴都要從透著激動的話語中溢出,「怎麼啦?」
「我就不能和好朋友聊聊天嗎?」齊陽假意抱怨,「你可是我現在唯一可以說真心話的朋友。」
「抱歉。」嘴上道著歉,陳思宇的語氣中滿是笑意,「所以呢,準備和我說什麼呀?」哄小孩似的。
片刻的輕鬆最讓人上癮,尤其是這份愜意還是由特意的人提供時。哪怕後來陳思宇在裴先生的授意下死皮賴臉地回到程堯身邊,也仍是有些東西悄悄發生改變,周圍人猜忌蔑視的目光壓得人喘不過氣,如同回到最為醜惡的曾經,呼吸中都伴著名為壓迫的顆粒。
「也沒什麼,就是想和你說說話。」齊陽輕輕嘆氣,「我父親不想讓我待在公司繼續礙眼,打算讓我過段時間就回學校。」
「你不想回學校嗎?」陳思宇疑惑,與其待在公司看鐵腕父親對自己的好友不利,倒不如乾脆眼不看心為靜。
齊陽低沉著情緒嗯了一聲,「你可不知道我那些表兄弟到底有多煩人,我怎麼敢在他們面前放權。」
「當然!」齊陽忽然打起精神,「如果思宇也要回學校的話就完全不一樣了,畢竟有好朋友陪著我不是嗎?」
聽到齊陽的話陳思宇並沒感覺開心,而是下意識開始轉移話題:「還真是家家都有難念的經,程家這邊其實也差不多,程期那伙人天天煩程堯。」
為什麼?
陳思宇反問自己:為什麼不願意說自己是被趕出南城一中的呢?
他明白這次並不是為了維護那可笑的自尊心,而是打心底想要維持在唯一理解自己,與自己平等相處的朋友,那面前僅剩的體面。
「真好。」齊陽說。
「哪裡好?」陳思宇問。
齊陽低笑兩聲:「程堯還真是幸運,有思宇那麼好的人處處為他考慮,真讓人羨慕啊。」
「也沒有啦。」陳思宇臉上慢慢浮現出笑意,嘴上說著謙虛的話,「我並沒有為他做什麼的。」內心卻早已認同。
齊陽顯然並不這樣認為:「思宇的情緒都圍繞著程堯,鼓勵他,關心他,讓他開心,這怎麼能說什麼都沒有做呢?程堯應該好好珍惜思宇你這樣好的人才對。」
嘖,單獨將那句話摘出來,還挺有自知之明。
「程堯他從小到大性格都很好,思宇待在他身邊一定很開心吧?」事實上,齊陽已經從合作夥伴裴先生的口中得知程堯和陳思宇發生過衝突,此刻是故意提及。
只能說這招很有用,陳思宇本來還算平靜的心被惡狠狠紮上一根刺,肉眼可見的低落下來:「沒有,我們……最近還鬧過矛盾。」
「鬧矛盾?」
「你們居然鬧矛盾,思宇你沒有受欺負吧?」
在這極具偏袒性的追問下,陳思宇心中的防線被全面擊潰,淚水不斷下落,小聲抽噎起來:「他…他當時說了好難聽的話,我昏過去連親自送我到醫院都不肯……」
心中一直存在的怨氣井噴,從一開始的生澀,話語逐漸連貫起來,最後以「他其實根本就不喜歡我!」收場。
就連一直對他很好的裴叔叔當時都沒能第一時間站在自己這邊,此時齊陽下意識站在他角度,為他著想的行為讓他的心感動的軟成一團。
「抱歉,我是不是嚇到你了?」陳思宇聽到電話另一邊的沉默,心臟緊張的揪起來。
在短暫的沉寂後,齊陽怒氣沖沖的聲音再次響起:「程堯實在是太過分了,他怎麼可以這樣對你呢?!」
「明明……明明我那麼羨慕他。」
「羨慕他什麼?」陳思宇抱著希冀。
「羨慕他能被這麼好的思宇喜歡啊。」
齊陽壓低的聲音傳進陳思宇的耳朵,讓陳思宇的世界一陣轟鳴,天朗氣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