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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雁?」達鴻意被嚇了一大跳,連忙起身去拽溫雁晚,「你這孩子做什麼呢,快點起來快起來!」
「外公!」
溫雁晚壓抑著低喊了一聲,達鴻意的身子瞬間頓住。
「意老,雖然您還沒有和我外婆成婚,但請允許我在這裡,先厚著臉皮喊您一聲『外公』。」
他知道,這裡是傅家的地盤,即使李睿淵他們願意幫他,他們家裡也不會同意一群孩子在傅家的地盤上瞎鬧騰的。
只有達鴻意救得了潮生,除了達鴻意,再沒人能夠幫他。
溫雁晚額頭死死抵在地面,嗓音沙啞得快要滴血。
「外公,」他說,「求您幫我,求您救救潮生,求您……」
在這一瞬間,什麼尊嚴什麼臉面全部都是狗屁。只要潮生能好好的,只要他能好好的,讓他做什麼都行,真的,什麼都行,什麼都行……
「砰。」
「砰。」
又是兩下沉悶的聲響。
眾人心臟齊齊顫了一下。
第一次,這群在溫室里用金錢澆灌長大的半大少年,感受到了什麼叫做權利與地位的無奈。
達錦文率先回過神,掰著眾人的臉轉向了房門,沉聲道了句:「別看。」
溫雁晚搶我爺爺呢,有什麼好看的。
自從上輩子外婆去世,溫雁晚從未覺得自己有這般無力。
不是無力自己破碎的自尊,而是無力於自己的渺小與單薄。
他除了尊嚴,一無所有。
也幸好他還有尊嚴。
當著現場上百人的面,溫雁晚親手將自己攥在手心兩輩子的尊嚴扔在了地上,踩在了腳下,碾成齏粉。
「外公,求您。」
達鴻意好半天沒說話,他深邃的視線緩慢地拂過溫雁晚趴伏在地面的、少年的清瘦的身體,沉沉開口:「溫雁晚,你這三個頭,就算是磕給你外公了。」
溫雁晚猛地抬頭。
「孩子,你聽好,」達鴻意俯身揉了揉他的頭,眸光滿是憐愛,「給自己家裡長輩磕頭,不丟人,要是誰沒磕過頭,才是丟了我們老祖宗的禮數,你現在不磕,等你和那孩子結婚的時候,總還是要磕的。」
剛剛破碎的尊嚴,又被達鴻意這幾句逗趣似的話,輕飄飄地撿了起來。
達錦文背對著兩人,沉默地扶了扶眼鏡,心道,等他回去就給他爺爺磕三個頭,然後再給他爸也磕三個,他爸要是也沒磕過,就拉著他一起磕,免得丟了老祖宗的禮數。
儼然把達鴻意特意安撫溫雁晚的話傻傻地當了真。
「我說這麼多,也只是想告訴你,你心裡可別有芥蒂,桂英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既然你喊了我一聲『外公』,以後我們就是自家人,自家人找自家人幫忙,理所應當。」
達鴻意見他滿目驚愕,又笑:「下次你可別這樣了,再這麼來兩下,外公的心跳都要嚇停了。」
「……」
溫雁晚垂下頭,喉嚨飛快哽咽兩下,這才紅著眼睛,伏在地面,真情實意地給達鴻意磕了一個頭。
「……謝謝外公。」
……
晚宴徹底亂了,走廊里滿是眾人混亂的腳步聲。
「意老,您這是做什麼呢?」傅啟雷氣得面都紅了,仍不敢在達鴻意面前放肆,只能沉聲勸阻,「孩子們瞎鬧就算了,您怎麼還跟著湊熱鬧?」
達鴻意淡淡瞥他一眼,沒理,他隨手揮開對方阻擋的手,命令手下將休息室的門一間間打開。
好好的宴會被不知從哪蹦出來的野小子鬧成這樣,傅啟雷快氣死了,本欲繼續阻攔,助理在這時忽然回來。
「怎麼樣,聯繫上傅景明了嗎?」
「沒有,傅少的手機關機了,」助理頓了頓,忽地湊近他耳畔,低聲,「傅少在三小時之前,拿走了五樓休息室的鑰匙……」
傅啟雷當即咒罵了一聲:「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對自己兒子那點不為人知的癖好,傅啟雷心裡可清楚得很。
平時他要玩,傅啟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甚至有時,都是他助理幫著做的善後。
那些孩子大多是孤兒,玩過了,找個好點的人家送了,也算是報酬。
但這次可不一樣。那可是陸潮生!是陸家未來的繼承人!傅景明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玩陸家的人?
一瞬間,傅啟雷的面色黑如鍋底。
達鴻意見他這副模樣,就知道溫雁晚說的都是真的了,當即沉了臉,加快速度繼續搜尋。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溫雁晚卻覺得每一秒都像是度過一個世紀,如同無形的銼刀在他心口上磨搓,每一步都帶來漫長而緩慢的疼痛。
鮮血淋漓,永無盡頭。
不行,太慢了,這樣太慢了,一定還有別的辦法,一定還有更快的辦法……
溫雁晚感覺自己渾身血液極速倒流,在他大腦里橫衝直撞,撞得他頭暈眼花,幾欲昏厥。
他狠狠閉了閉眼,兩手抖得不成樣子,指甲插進了肉里都沒有感覺。
忽地,溫雁晚感覺一道驚雷驀地在心頭炸響,似是有所感應,溫雁晚猝然轉身,直衝五樓而去。
「雁哥?」
「雁哥,你要去哪!」
達鴻意心頭一跳,當即朝身邊擺手:「快,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