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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外一邊,求心和賀蘭韻正在等著那個男妖修醒過來,卻見求心閉著眼,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弄著自己面前的茶葉。
「求心小師父,我有些事情還是要問……」求心道,「你……」
求心搖頭:「施主,事不過三,你若是問我三次,我也只會搖頭而已。」他站起來,伸手摸到了邊上的竹盲杖,「若是沈檀越回來了,便替我告訴她一聲,這兒暫時是安全的,可以暫棲兩三日。」
說完,他便撩開竹簾往外頭走去。
「小師父你去哪?」賀蘭韻連忙站起來問。
「出家人過午不得食,小僧有些餓了,出去化些齋飯。」
帘子上的鈴鐺發出了清脆的「叮鈴」聲,賀蘭韻才將目光從門帘之上落在了求心剛剛撥弄的茶葉上——那茶葉早就碎做了齏粉。
求心離開了食肆,向著遠處走了一會之後,才扶著泛黃的竹盲杖緩緩跪在了地上。
若是有人走過,看著他這般弓著背,蜷縮著躲在一旁,會以為他是正在做修行日課。
鮮血指縫之中滲出來,滴落在面前的沙地上。
——沒事的。
過一會就會停的。
從一年前開始,他就該漸漸習慣了。
第65章 65
「多謝尊者出手相助了。」身著紅衣的女子將纖纖素手按在胸口,對著垂眸靜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僧人躬身行禮。
鳩摩晦封住了娜迦的氣海,讓她無法動用靈力,而這一次他出手則完全是因為渠樂國女王娜寧的請求。畢竟他經常幾十年幾十年的待在大塔林寺哪也不去,偶爾出來這麼一次,還是因為娜寧作為渠樂國的女王親自下帖子請他來。
即使聽到娜寧道謝,他也只是微微點頭,便不再多說什麼。
娜寧女王瞥了一眼這個俊美的僧人,嘆了口氣:「讓尊者見笑了。」言罷,便趁著夜色,在法器的隱蔽下帶著自己的妹妹離開了鳩摩晦下榻的王宮別館。
娜迦作為渠樂國的公主,西域四十六國之間又有著世代通婚加深彼此聯繫的習慣,將娜迦嫁給樓蘭國主哥舒鷹也算是門當戶對,人家哥舒國主又不是糟老頭子,也未曾娶正妻,誰知道娜迦居然死活也不肯嫁,還和個妖修跑了,娜寧作為女王鎮守在渠樂國不能親自去抓她回來,又不能讓哥舒鷹知道這件事情,若不是鳩摩晦早到了,這事情還真是不知道怎麼收場。
鳩摩晦輕輕撥弄著手裡的持珠,他的眼睛很漂亮,尤其是瞳色在西域人種之中也比較罕見,月光下呈現出一種極有質感的金珀色。
他又想起了自己帶回娜迦公主時候的那一幕。
娜迦公主與那不知名的妖修相互庇護的那一幕。
「世間一切苦,皆由情生,世人以情自擾,故離別苦,故不得苦,故迷惘苦……」尊者閉上了眼。
鳩摩晦作為大塔林寺的僧首,若要說他最為中原修士所知的事跡,恐怕就是百年之前在大悲寺同眾僧辯經,連敗數人,若不是最後妙法扳回一局,恐怕大悲寺「佛子」的推選權就要歸於大塔林寺了。
而他和妙法之間的數個日夜禪語機鋒的辯經法會,也幾乎成為中原修士之間的一樁美談。
二人雖針鋒相對,卻實在是可以以「神交」二字來形容對於對方的感觸了。兩人年紀相仿,修為近似,更是同修羅漢道的佛修,鳩摩晦一時也將妙法論為自己在佛法研修之上的「知己」。
誰知那場辯經法會之後,妙法卻突然從羅漢道轉修的菩薩行。
而羅漢道的僧人一般是不會轉修菩薩行的,若是要轉修,那麼其中最為多見的一個原因就是「破戒」,還是五大戒之一。
鳩摩晦以妙法為自身之「鏡」,之「知己」,妙法驟然轉修菩薩行,他表面上雖然不動聲色,內心卻極受震動,甚至有一種在佛法之道上被妙法給「背叛」了的錯覺。
鳩摩尊者至此生惑——到底是什麼樣的際遇,才會讓妙法違背了自己最早修行的「道」。
殺生、偷盜、妄語、飲酒,這四條鳩摩晦也相信妙法不會泥足其中,唯有那一條,鳩摩晦卻始終抱有疑問。
辯經法會之時,他也曾見過一名女子糾纏於妙法左右。
那女子的樣貌鳩摩晦不曾正面見過,只知妙法對著她,雙手合十,閉目不言。
因惑而生執,聰慧如鳩摩晦,也知道自己修為阻滯是因為生了執念,如是他能破除這執念,自然也就不會有修為阻滯了。
他在西域多年,不是沒有見過美麗的女子,只是越是知道這些女子美,他越是明了對方紅顏枯骨,各有苦處。
然而他的心裡依然有執。
——這世上,何等的女子才能誘惑妙法破戒?
若是他能抵禦那樣的誘惑,是否就能破除心中魔念,再了無執念?
雲開月霽,一抹月光將柔霜灑在鳩摩晦的身上,他又緩緩睜開了眼,一雙金珀色的眼裡眼神晦暗不明。
「阿嚏!」沈聞猛地打了個噴嚏。
「怎麼了?」賀蘭韻連忙問道,「著涼了?」
「不知道,剛剛打了個寒顫,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炸起來了。」沈聞抱著胳膊抖了兩下。
求心道:「大約是昨日著涼了吧。」他看上去不是很有精神,像是昨晚上一夜沒有睡好一般。
沈聞瞥了他一眼,嘴唇微微抽了一下,把目光落在了已經醒過來的男妖修身上,對方長相平平無奇,甚是敦厚老實,沒想到艷福不淺,居然有個這麼漂亮的人修女朋友——若是要讓人評評理,說說看他們這對小情侶之間到底誰才是妖,百八十成顏狗第一眼就不會覺得這個長相普通,性格敦厚溫和的老哥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