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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習慣了三年,她已經逐漸能適應這種瞬間出現的「我非我」的不適感,並且熟練的壓下去了。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想要習慣性的扶額,卻被越女眼疾手快一把排在手背上:「別亂摸,萬一把額妝擦花了怎麼辦?」
越女是個美麗的女修,霽月城對於女弟子的品味要求很好,不但要懂美,更要能創造美——大師姐方翠瓶雖然臉上有那麼大一塊黑色的胎記,卻畫得一手好嬌娥妝,廣寒仙子時常讓她在重要場合為自己上妝,這一點越女承認自己不如方師姐。
她不僅愛美、懂美,更知道怎麼搭配才能最大限度的表現出美——沈聞發如黑綢,膚若羊脂,配上,容貌生得宜淡宜濃,只是因為年紀不大,所以在衣著上更要清雅嬌俏,才能凸顯出那一份和年齡相宜的少女感。
而因為衣著俏了,身上的配飾才宜素淡,所以項墜、臂釧、耳璫、步搖、玉簪這些女子出門必備的小飾品,全以素銀打底。
她原本那隨便的穿著,顯得她跟個上了年紀的婦人一樣。
「你老帶著面具都不會悶麼?」越女抱怨了一句,「你真好看,我都要嫉妒了。」說到這裡,她堵著嘴一副「我哄不好了」的姿態。
沈聞看了看邊上的面具,眼睛微微轉了轉,笑道:「今天不帶了。」
言罷,便起身輕拂了一下裙擺,往甲板上走去。
越女還猶自跟在後頭絮絮叨叨:「你平時也多學著些穿衣打扮,白瞎你這張臉。」
「無所謂啊。」沈聞在前頭笑道,「反正也看不見。」
越女楞了一下,便以為她說的「看不見」指的是她常年戴面具,別人看不見她在面具之下精心做了妝容。
「那不一樣,姑娘家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怎麼就是給別人看了,你這是刻、刻板印象,我為著自己舒暢不成麼?」
「是、是,越道友活學活用。」
於是小琵琶就跟個驕傲的孔雀一樣昂首挺胸了。
沈聞走到甲板上,恰聽見明曌和鳩摩晦口角,詢問自己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出來見客,便趴在船舷上,用抹著蔻丹的素手微微扶住下巴,道:「我來了,不知明家主有何指教?」
她看上去懶洋洋的,像是剛剛睡醒,只是像挑釁一般垂眸望著、唇角噙笑,便如滿園春色紛至沓來。
一邊的雪霽臉上的笑意隱去,半晌才又露出兩個酒窩,眯笑著道:「等得值,再長些也值。」
沈聞:……
這發言,lsp了啊。
她將臉轉向雪霽:「這位道友,可是崑崙殿的人?」
雪霽收起雲掃,對著沈聞抱拳行禮:「在下崑崙殿殿主大弟子雪霽。」
沈聞笑道:「小女子怠慢諸位,諸位唐突來訪,未曾準備茶水。飛舟地方又小,怕擠了諸位貴足。」
她這話說得雖然好聽,但是語氣卻不知道為什麼讓人如坐針氈。
鳩摩晦微微皺了皺眉。
越女:……
這個她懂,這茶味太濃了,熏得她眼睛疼。
明曌瞥了一眼劉楚客的「大弟子」,對著身邊的金烏衛道:「你們等在此處。」言罷,便對沈聞道:「我一人上去便可。」
邊上的雪霽好脾氣得笑道:「那,我便唐突佳人了。」
沈聞無所謂地頷首,鳩摩晦聞言,便先行一步躍上了飛舟。
大約三分鐘後,飛舟客廳茶案邊的蒲團上邊坐了四個人,沈聞是主,自然在上首。
越女雖然可可愛愛沒有腦袋,但是她多少是懂事的,自然不會硬擠過來。
於是下首便是鳩摩晦、明曌和雪霽。
沈聞給三人倒完茶,便對明曌道:「我知道明家主為何來尋我,這事我沒事好多說的,我看那七寶如意樹七彩可愛,想拿來做件漂亮的法器,也得罪明家嗎?」
明曌剛想說話,卻又被沈聞一句話堵住了話頭:「我今年才十五歲,剛剛修煉了沒幾年,哪裡知道這裡頭有多少複雜的事情,看樣子,明家也拿回七寶如意樹了,不知者無罪,阿聞以茶代酒,和明家主賠個不是。」說著,便一仰脖子將茶喝盡了。
明里暗裡一張嘴,話都給她說盡了,明曌哪裡還有開腔的機會,只好摘下面具也喝了一口茶。
他年紀不大,在九宗七姓一群老怪物中間更是資歷淺薄的後輩,容貌自然是俊秀,只是那雙金色的眼睛,卻又和金烏衛不同——顏色更深一些,更接近鳩摩晦。
看樣子,明家除了世代族內通婚,血統高低還可以從金瞳顏色深淺判斷。
鳩摩晦金瞳顏色也很深,比起明曌可能更深一些,按照年歲和修為來判斷,恐怕至少是明曌的叔叔輩。
一邊的雪霽笑道:「無事便好,無事便好。」言罷,也將手中茶一飲而盡,看了一眼鳩摩晦,又看了一眼沈聞,笑道,「家師原本聽說拍賣會上有人競價,心生擔憂,所以過來看看,既然誤會解除了,那麼在下便先回復師命去了。」
一番話說得條理清晰,細細思考,便知道此人到底為何而來,沈聞笑道:「到是勞煩雪師兄了。」
「不煩不煩,怕是日後,在下還要勞煩沈姑娘。」雪霽留下這句,便笑著退出了客廳,御劍遠去了。
沈聞舒了口氣,把目光投向了鳩摩晦,後者收到沈聞的眼神,便摘下了自己的斗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