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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越所修,可是逍遙道?」鳩摩晦的問題卻有些讓沈聞啞然。
「嗯,對,逍遙道。」她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伸出手,「能借我了唄?」
鳩摩晦將自己的持珠放在了沈聞的掌心:「須彌芥子所裝,悉數歸於檀越,靈石於我如糞土,貧僧用不著。」
沈聞半信半疑的拿起持珠,跑到陣眼附近開始篩選靈石。
一邊的鳩摩晦卻難得露出了心事重重的表情。
逍遙道。
沈聞行事,看似肆意囂張,實際上仔細推敲,卻又發現此人一舉一動都是心機,這種性格和為人,就算是修佛都很難說將來會不會有一天因一念之差突然墮入魔道之中。
更何況,是她修的是逍遙道。
自在隨心,無拘無束。
而逍遙一道,歷來較為特殊——北荒五屆魔尊,有四個是逍遙道入魔,無一不曾掀起腥風血雨。
其中也包括現在在位的這一位魔尊,道號青霓,此人曾是崑崙一帶的逍遙道修,卻不知為何墮入魔道,血洗了明家的逐日城和九宗之一的崑崙殿,最後青霓道人被當時初出茅廬的太一玄君重傷,遁入北荒閉關修養——對於此人入魔的緣由,逐日城明家和崑崙殿一致守口如瓶。
這一宗一姓至此幾乎一蹶不振,在玄術宗的扶持之下,才在那之後的百年裡漸漸又緩了過來。
所以說到誰最恨魔修,最恨北荒魔尊,那無疑就是差點被滅宗滅門的明家和崑崙殿了。
至此之後,修逍遙道的人就更少了,有資質而修逍遙道的人,更是鳳毛麟角。
面前這個女檀越,顯然是極有資質的那一種,無論是心性還是天賦,都是極佳。
然而這個肆意妄為的性格,才是關鍵。
鳩摩晦嘆了口氣,才將目光又落在了不遠處的沈聞身上,卻見她一身便裝,整個人像條魚似的在湖水裡扎猛子,時不時撈出一捧靈石丟在鋪滿白色細沙的湖畔,兩條白玉瑩瑩的胳膊在秘境的陽光之下晃的人兩眼酸痛。
大尊者猛地扭頭閉眼,深吸了一口氣。
——昔佛主布道之時,曾有八百女子求出家為比丘,佛主不願。皆因女子易勾起他人邪念,僧團之中多比丘尼,則易招他人覬覦。女子久居於僧團之中,難免會有比丘心旌蕩漾而不能勝任修行。
鳩摩晦對於這一段話,曾抱有懷疑。世間美色與他不過是紅顏枯骨,這身軀不過是寄宿靈魂的皮囊,再沒又有什麼用呢?
如今他卻是略略懂了一些。
那是因為自己昔年所見的女子,都還有沒有到達「皮囊」的極致罷了。
因為「美」而使人生覬覦。
這並不是「美」的錯。
心生邪念之人,才是齷齪不堪的那一個。
「阿彌陀佛。」鳩摩晦雙手合十,低吟佛號。
——此亦修行。
沈聞挑選完了靈石,把自己的儲物袋塞得滿滿之後,在用鳩摩晦的須彌芥子轉頭裝那些靈氣較為不夠精純的靈石,她越游越深,又給自己的眼睛、耳朵部位施加了隔水的法咒,到是能看清楚水底的情況。
這湖泊極為清澈,陽光照下來宛若一片水晶,看著似乎清淺,其實大多數地方都很深,沈聞越往下游,越能發現一些奇怪的東西——比如說,巨大的肋骨化石。
那邊的鳩摩晦還在閉著眼睛念經,沈聞已經冒出了睡眠,對著鳩摩晦道:「大尊者,過來搭把手!」
見鳩摩晦不理睬自己,沈聞把手攏在嘴邊做喇叭狀:「大尊者,水底下有東西!」
大尊者只好睜開眼,皺著眉頭看向了沈聞,後者指了指水底:「水底下有好多奇怪骨頭。」
鳩摩晦腳下一點,踩在水面上,透過湖面觀察了一會,才道:「應當是雷首獨角蛟的屍骨。」他頓了頓道,「那困鎖在地下河窟法陣之中的蛟龍,也是一頭雷首獨角蛟。在西域,一直有這樣的傳說『斬雷首者,天王之』——意思就是有能力單獨斬殺雷首獨角蛟之人,是天道要他做西域的共主。」
「嗯?還有這等好事?那你為什麼不殺?」沈聞隨口一問。
鳩摩晦道:「此蛟已經困鎖在河窟之中,不能作惡,不得自由,不管他做什麼,此番折磨已經算是贖罪,我又何必枉造殺孽。」
沈聞點點頭:「不錯嘛,大尊者還是大尊者呀。」這個時候,沈聞才算是對這個佛修有了一些刮目相看的感覺。
水底下的獨角蛟死狀頗為慘烈,巨大的肋骨上滿是同類廝打留下的巨大爪印和牙痕,其體型之巨大,大概足夠一口吞掉玄術宗浮空大陣。
而它的周圍,散落著其他支離破碎的巨大妖獸屍骨,足以見得當年這場戰鬥打得有多麼慘烈。
「不管是怎麼死的,這多少也曾經是一方霸主吧。」沈聞嘆息了一口氣,從水裡爬起啦,用滌塵咒快速甩幹了身上的水。
收拾好自己搜刮來的靈石,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扭頭翻了翻自己那堆為了給靈石騰空間倒出來的垃圾,從裡頭翻出了三支香點燃。
「後人沈聞,叨擾前輩安息。」
她握著手上的三支香,對著那巨大蛟龍屍骨拜了三拜。
雖然不止這場爭鬥到底因何而起,如何結束,那蛟骨之上不下數千的致命傷痕,沈聞就能猜測出當初是怎樣一場一對多的慘烈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