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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他看求心的眼神都有些酸。
要知道,當初辯法會的時候,鳩摩晦對著他就像是空氣一樣,在旁人看來極為傲慢。但是此人講解佛理又相當出色,淺顯易懂,深入淺出,又文采精妙,口燦蓮花,簡直和妙法不相上下。
酸不酸?
酸的。
氣不氣?
氣的。
服不服?
這個……真的只能服。
善溪酸了一會就擺平了心態:「恭喜求心師侄呀,若是能得鳩摩尊者指點,在對佛法的理解上一定能更進一步的。」
「不是他,是我。」沈聞無情地打斷他的話。
善溪的表情不再是「滿眼檸檬jpg」了,事實上,這位大師父雖然外貌平平,但是表情相當豐富,就比如在他聽到沈聞這句話之後,整個人處在了一種「戰術後仰」的狀態,以至於沈聞都看到了他驚訝的眼白。
沈聞:「這有什麼好驚訝的?!」
「不、不是、你休要信口雌黃……鳩摩尊者修的是羅漢道,羅漢道是絕對不會近一點女色的,他怎麼可能……等等。」也不知道善溪腦子裡到底想到了什麼,他驟然剎住自己的話頭,沉默了半晌才用一種沉痛的聲調道,「沈小檀越,能否摘下面具?」
不會吧?
不會吧不會吧?
善溪的內心奔騰過一萬匹的西域羊駝,他這般實在是惴惴不安,尤其是當沈聞把手放在面具上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處在僵直的狀態。
直到沈聞真的摘下面具。
他的腦袋裡盤旋著「果然如此啊」這句話。
當年他見過尚且是少女的驚鴻,如流風回雪,如霽月生暈,如海潮松風,一顰一笑,都足以讓人神魂顛倒。
沈聞的皮相,其實更勝驚鴻一籌,若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大概就在那雙眼睛——驚鴻是顧盼生輝,海中明珠。
沈聞……那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死魚眼。
但是這也夠了。
看著對方陷入沉吟之中,沈聞自覺這傢伙已經想歪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出家人心思如此活潑,善溪大師,你需要去禪房清淨一下。
「善溪大師?」沈聞戴上面具,出聲問了一句,「哦,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他好像一眼就看出我不是人了。」妙法說過善溪知道他暗地裡把天女們藏在大悲寺秘境之中的事情,善溪又是見過驚鴻,知道自己是天女的事情。
所以對這善溪自然沒有必要多隱瞞,把該告訴他的事情都告訴他就行了。至於其他,比如沈聞現在要幹什麼,怎麼幹,就沒有必要告訴他。
善溪的眼神更加一言難盡了,他不停地捻著脖子上的掛珠,看表情更是焦躁。
這也並不能怪善溪腦洞一跑八百里,畢竟在西域四十六國之中也有不少邪佛修,以人骨為法器,玷污女修以提升自己的修為,號「歡喜禪」,大悲寺對此深惡痛絕,此等邪功,往上追溯卻是出自大塔林寺某位前輩。
也是因為這一出,原本屬於大塔林寺的「佛子」推舉資格,才落到了身處中洲,非佛誕之地的大悲寺。
沈聞是不知道這一出的,所以當善溪一五一十跟沈聞說明的時候,她的表情就是……「地鐵老聞看手機jpg」。
你們出家人好會玩啊。
這麼一來,大悲寺和大塔林寺雖然明面上都是千年古剎,在佛修之中地位極高,但是暗地裡卻是相互較勁的死對頭?
你們出家人殺心和勝負欲這麼重真的好嗎?
「據我所知,鳩摩晦卡在大乘中期已經很久了,久久不能進階,對於他這樣心高氣傲的人來說,確實難以忍受。」善溪垂下肩,一幅捨身成仁的樣子道,「既然師兄將你和求心師侄託付給我,那麼我就不能令他失望——沈小檀越,你現在身在何處?」
「不是,不是你先挺一挺。」沈聞默默往後面挪了一點,嫌棄道,「你覺得鳩摩晦是因為修為阻滯,所以想從羅漢道轉修歡喜禪來破局?不是吧,他人品這麼差的?」
「你不懂,」善溪搖頭,「我知道自己是個平庸之人,所以每走一步,每修煉有所得都會欣然自樂,進階不順遂也不會心態失衡。但是像師兄和鳩摩尊者這樣的人,是萬中無一的天才,他們進階順遂遠超過他人,所以一旦有所阻滯……」
「就會心態全崩對吧。」沈聞抱著胳膊道,「我不太理解天才怎麼樣啦,但是妙法轉專業這麼幹脆,也沒這麼崩啊?」
「你懂什麼,師兄偶爾會在打坐入定之時垂淚的。」善溪道。
然後他一下子捂住了嘴:「等等,我什麼都沒說,你不要告訴師兄……」
沈聞:……
轉專業轉到躲在被窩裡哭,妙法,不愧是你啊。
「總之,」善溪咳嗽了一聲,扯開了話題,「你現在在哪裡就待在此處不要動,貧僧現在就來找你……你到底在哪你說啊?」
沈聞:……咋的你也想當我爹?
沈聞一臉冷漠的掛斷了傳音鏡:「有事再聯繫吧。」
在計劃里,確實需要有人拖住鳩摩晦,因為既然他會出手抓回娜迦,那麼娜迦再次逃跑,他也一定會出手。
所有人中最難對付的,其實就是鳩摩晦。
這個人,得由她來。
「我來吧。」一直沒有說話的求心開口道。
沈聞扭頭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