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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忠給出的答案就是這碗無花果葡萄酥酪。
雖然修仙之人不需要進食,只需要吐納靈氣便可,但是娜迦生在西域,長於渠樂,身上的煙火氣很重,平時倒也有些貪嘴。胡忠這個憨頭方臉,一副老實相的狐狸精,和偷偷背著姐姐跑出來歷練的娜迦相識,便是起於這一碗無花果葡萄酥酪。
胡忠雖然在沈聞的壓迫下,跳火圈,喝油噴火無所不會,但是這狐狸的靈根卻是水單靈根,所以簡單來講,當他調動靈力的時候,就能在空氣之中抽取水系的靈氣,將空氣之中的水分凝結成冰碗。
大漠天氣熱,他沒少給娜迦做冰碗解暑。
這東西對於她和胡忠來說,確實是再熟悉不過,仿佛互相報平安的暗語一樣了。
那水晶盞「嘩啦」一聲摔得粉碎,裡頭的無花果酪也「啪嗒」一聲糊了一地,只是婢女們已經習慣了娜迦如此這般發脾氣,也就只好蹲下身清理乾淨這一地狼藉,轉身退了出去。
娜迦之前一直閉著眼,直到蝸室的門徹底關上,她腦子裡才猛然湧起一片混沌來,眼前一陣陣泛黑,這混沌差點讓她暈倒在床榻上,只是此時此刻,她心裡卻無比確信了一件事情。
——胡忠沒有死。
胡忠已經想辦法混進了渠樂都城。
無論怎麼樣,她一定要逃出去的,誰也不能逼她和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又掀翻了?」娜寧放下手中的捲軸,這一捲軸都是聯姻宴會上要用到的各色物件,包括從中洲來的煙花,法衣、上品法器、還有一些罕見的靈寶等等,還有宴席需要準備的菜色,諸多事無巨細,她都要一件件的過目。
「是,公主殿下又把靈食給掀翻了。」詩瑪弓著腰,恭敬道。
娜寧看著老詩瑪,原本煩躁的神色稍微柔和了一些:「詩瑪,你坐會吧。」
修士是不會見老的,娜寧的修為是金丹後期,今年也已經快百歲了,容顏依舊是清純少女,詩瑪入王庭時,兩人看似年紀相仿。如今,詩瑪已經是白髮蒼蒼。
詩瑪倒也沒有拒絕娜寧的好意,她有的時候總是會產生一種奇怪的錯覺,和這些修士們在一起的時候,仿佛時光對一切都是停滯的,只對自己起作用一般。
讓人嫉妒又不甘。
「掀翻了也好。」娜寧搖了搖頭,又將捲軸拿起來,繼續手持硃筆核對物件,「說明新來的廚子沒有什麼問題。」她抬起頭來詢問詩瑪道,「你嘗過她做的吃食了?」
「是的,比查干做的還要好,絕對能拿出手來做宴席。」詩瑪笑道,她一笑,臉上的褶子都皺在了一起,「又是有中洲大宗門作保的。據說,是九仙君之一的什麼……雲中君?」她將沈聞給她的小玉牌遞了出去。
這小玉牌是三年前沈聞幫玄術宗解圍之後,雲中君鶴重樓交給她的玉牌,說是能保證她在九宗的地盤通行無阻——同樣的,甄子蓉也給了她一個,不過沈聞兩下權衡,當然還是拿玄術宗這塊出來狐假虎威。
娜寧摩挲著手上的玉牌,驗證了其上的靈力確實是玄術宗特有的宗門印記之後,眼神閃了閃:「大宗門作保這個不作數的,玄術宗門下依附的小宗門和散修不計其數,天機城過去一根杆子砸下來打到十個人九個是依附於玄術宗的修士,還有一個是玄術宗的弟子。」她有些疲累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知道不是魔修,不是娜迦的相識便好了。」
若是這個中洲散修和狐狸是一夥的,為了留下這個內應好找機會再次私奔,娜迦無論如何也應該吃一口,表現出緩和的樣子。而娜迦之前一直都表現出了對自己的抗拒和對聯姻的反抗,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個廚子娜寧當然不會留著。但是娜迦恰恰沒有,那就說明此人並不是來傳遞消息的,可以放心用。
加上此人手持玄術宗的信物,應當是信得過之人。
沈聞坐在灶台邊上翹著二郎腿,手裡拿著一把鋒利的小刀子在削西域常見的沙芋。西域雖然土地廣袤,但是將近三分之一的土地是戈壁和沙漠,唯有南拓、後塵、樓蘭、皮山這一類成規模的大國散布在橫貫西域的白沙河附近,並且坐擁大片適合耕種的土地。所以對於一些糧食緊缺的小國來說,能再沙土裡生長的沙芋,即使有毒,也是能拿來填飽肚子的日常糧,渠樂雖然靠近祝融山又有溫泉水源,不需要儲存沙芋,但是也有不少人在自家種上一些用來飼餵駱駝之類的家畜。
只是這東西有毒,收割之後要放在地窖里連皮帶肉發酵上至少三個月,直到裡頭雪白的肉變成土黃色,味道微微發酸,才能拿出來再加工。
沈聞之前出於好奇嘗過一些沙芋做的餅糰子,味道到也不能說是不好,只是不夠細膩罷了,比起西域其他重口味的美食來,沙芋反而不怎麼顯山露水,這玩意主要是勝在好種,把種子丟下去即可,根本不必怎麼照料。
她削了幾個之後,盯著已經削好的沙芋看了一會,在心裡就已經給這個幾個小東西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晚上就做個沙芋餅吧,白豆沙餡的那種。
直到詩瑪姆姆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走過來的時候,沈聞還是坐在灶台上兩眼放空,一副正在想要做幾個沙芋餅才夠吃的樣子。
陽光從外頭灑進來,像是給她身上鍍了一層金一般。
「怎麼樣?」沈聞笑嘻嘻的側頭問道,「娜迦公主是不是很喜歡我做的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