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顏媽媽怎麼又稱老奴了,您這習慣得改咯。現在是新時代,新社會,可不講究這些了。」
尤姝腦袋不自覺靠在顏媽媽的手臂上,模樣依賴,「您吃飯了嗎?我找板板有點事,一會就回來了。」
板板這一愛稱,是尤姝幼時給陸璟玉起得。因尤姝見陸璟玉年紀小小面嫩可愛,卻常常擺出和他年紀不相符的嚴肅表情,她就壞心眼的給陸璟玉起了個小名。
一開始,小男孩聽到這個稱呼渾身上下說不出的彆扭。陸璟玉那會很是臭屁不願意和她說話,每每聽到『板板』這兩個字就黑色一張小臉快速從尤姝身邊擦身而過。他越是這樣不耐煩,尤姝就越愛在後頭唧唧咋咋的叫個沒完。
想想那時候的自己,真是討厭人的很。
現在長大了,尤姝依然這樣叫他。
不過在外人面前或者生陸璟玉的氣,她往往是直呼其名。
「小姐,媽媽已經用過飯了。要是沒什麼要緊的事,姑娘不如明天再去找少爺?」顏媽媽為人端方嚴厲,思想很是傳統守舊,很是不願意尤姝晚上去找陸璟玉。
說起顏媽媽的身世,也是曲折可憐。顏媽媽祖上幾代都是宮裡頭伺候貴人的御醫,精通醫理且手握祖傳秘方便很得貴人們看重。如此顏家陸陸續續積攢了不少財富,家中金銀無數,良田萬畝。按理說,這樣的出生怎麼也不至於淪落給人家做老媽子。
可天不遂人願,數年前年民間爆發了一場叫嚷著要革命的農民起義軍。
顏家不幸碰到一夥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匪徒般的起義軍。顏家遭了大難,不止被搶奪一空,家中老小多做了那刀下亡魂。曾經顯赫一時的顏家最後落了個慘澹結局。家中上下老老少少死的死,散的散,只有顏老夫人帶著顏媽媽僥倖從屍骨堆里跑了出來。
至此,顏媽媽和她老母親兩人相依為命。
顏媽媽並沒有成家,無兒無女。她伺候照料尤姝多年,早就把尤姝視作自己的親生女兒,心裡對尤姝是實打實的疼愛。
「顏媽媽,我是有件很著急的事情要找板板商量,一會就回來了。」尤姝和顏媽媽撒了會嬌,見他老人家沉默不語估摸著應該是同意了。尤姝笑嘻嘻的和顏媽媽道別就帶著雙葵兩人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顏媽媽嘆了口氣,她何嘗看不出陸少對小姐的心思。姑娘心思單純,待人真摯,而陸少爺胸有城府城,毫不外露,難於窺測,她的好姑娘必是要吃虧。
雖然陸少爺的父親於她有恩,可是顏媽媽無兒無女,把尤姝當作眼珠子護著,她免不了因為自己的私心想阻止尤姝過分親近陸璟玉。
夜闌人靜,星光稀疏。
尤姝到扶雲閣時,看見玻璃窗戶透出的橘黃色的燈光,鬆了口氣。
好在陸璟玉人還沒睡,來得及。
撫雲閣同尤姝的玉泉小築一樣,也是雙層的小樓。和尤姝不同的是,陸璟玉一樓辟開大的兩個區域,一塊用作書房,另一塊則是接見外人的大廳。
遠遠見到尤姝時,守在院門的小廝已經進去通報了。所以當尤姝走到書房時,觀言已經專門候在那處。
「大小姐,您來了。」
正所謂月色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觀言問了安就忙把頭埋在胸口,不敢多看尤姝一眼。
難怪尤老爺溺愛,少爺又縱容著大小姐,這般嬌滴滴,美艷艷的姑娘誰不願意哄著呢?
要是他有個這樣貌美的親妹子,那還不得天天好吃的,好喝的供著。
「嗯,陸璟玉現在在哪?」尤姝腳步不停,邊走邊問著觀言。
恐怕是被觀月訓誡了一番,觀言腦袋靈光了許多,彎著腰直接把尤姝往二樓領。
「少爺眼下正在二樓看書呢。」觀言年歲不大,生得圓頭圓臉,看起來就是一副討喜的模樣。
尤姝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觀言說著話,腳步輕快了許多。
轉眼,就已經到了二樓。
尤姝也不假手於人,伸手就要去推門。
「陸璟玉。」
少女如鶯歌般清甜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話剛落,屋內便傳來男人沉穩的腳步聲。
門從里而外的打開。
尤姝的手落在半空中,陸璟玉挑著眉,拉著她白皙纖細的手腕把人帶進了屋。
他的頭髮還有幾分潮濕。已經換下了那件滿是油點子的襯衫,穿了一件潔白的立領內衫,外面套了一件卡其色薄款羊絨衫,看來也是剛剛洗完澡。
「這麼晚了,怎麼還過來了?」陸璟玉走在前面,尤姝跟在他身後,一步一個腳印踩著陸璟玉的影子玩。
陸璟玉猛然回頭,尤姝心虛的站穩,十指交握飛快的道:「當然是有事要找你了。」
轉眼兩人已經穿過會客廳,走到了臥室。
陸璟玉聞言不語含笑看著她,尤姝被當場抓包哪顧得上細瞧陸璟玉。不然看到陸璟玉那抹若有若無戲謔的淺笑怕又要氣得跺腳。只聽到陸璟玉輕輕「哦?」了一聲,就見人已先一步坐在榻上,執筆伏在炕桌白紙上寫著什麼。
桌面上纖塵不染,幾本書籍都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一側。
不像她,東西胡亂擺放,總要被顏媽媽說教。
榻邊窗戶下浮雕蕉葉半桌上青碧色的瓷瓶內插著她白日裡硬塞給陸璟玉的芍藥花。花瓣上還滾落著晶瑩的水珠,欲落不落,更顯花朵嬌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