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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瑤不是在自己的地方喝酒,怕喝醉了之後惹出事來,也並不貪杯,喝完便放下了杯子。
她見十三喝了酒,臉上也多了些笑意,想著以後得多讓他出來跟著大家一起熱鬧,他自己關在船艙里遲早得憋壞。
自此以後,雲瑤經常燉汤滷肉,加上她的各種炒零嘴,大家湊在皇太后處吃吃喝喝。
船行至桑園時,十三已經恢復了原先的活潑,開始會與十四打趣說書笑笑了。
康熙停船以後,親自巡查了周圍河道,並給直隸巡撫李光地下旨,令其開通漳河故道,將河水引入大運河,以免漳河與滹沱河水合流在一起,水流不通引起水患。
此事康熙十分重視,覺得聖旨還不夠清楚,又差了八貝勒親自前去,陪同李光地巡視河道。
雲瑤不知道御前發生的事,晚上見到胤禛從康熙的船上回來,似乎神色有些反常。
朝中的大事她也不懂,為了避諱也沒有多問。等他洗漱出來兩人上床歇息時,他抱著她嘆了口氣,無比鬱悶地道:「汗阿瑪派老八去了直隸。」
康熙現在成年的阿哥越來越多,僧多粥少,能被他派去當差,也算是一種重視。
雲瑤以為胤禛是為自己沒有能領到差使而鬱悶,又聽他說道:「李光地學問淵博,是不可多得的能臣。這次直隸巡撫任後,估計汗阿瑪會把他調入京城,進南書房行走。」
雲瑤也聽過李光地的鼎鼎大名,只是不知道他現在是直隸巡撫,也不知道他以後會當什麼官。
胤禛深深呼出口氣,恨恨地道:「老八那個人,在誰面前都是一幅斯文和善,彬彬有禮的德性。哼,前有何焯,他再見到李光地,還不得跟水蛭一樣吸上去。」
雲瑤想了想,細聲安慰著他道:「貝勒爺,李大人又不是傻子。再說還有太子爺呢,八貝勒再厲害,總不能越過太子爺去。」
胤禛愣了下,才低低說道:「能臣難得。」
雲瑤呆了呆,他這是愛才之心,怕李光地以後折在了八貝勒手裡。
康熙現在雖然還健在,可兒子們一個個都逐漸長大,看來私底下的動作愈發多。彼此之間爭鬥也越來越明顯,都暗自與朝臣接觸,急著建立自己的勢力了。
沒過幾日,康熙覺得仍然不放心河道,乾脆獨自乘船,減少隨行人員,只帶了胤禛隨行,晝夜不停一同前往黃河以前高家堰巡視河道。
直過了幾天之後,再乘船回來與皇太后的船匯合,繼續南下。
這一路下來,康熙截留漕糧,以比市價低的價錢,賑濟受災百姓。免去受災之地未完成的賦稅錢糧,責令兩江總督張鵬翮修建疏通河道,以防水災。
胤禛跟在康熙身後忙碌,他卻愈發沉默,雲瑤經常見他陷入沉思,一坐就是半天。
直到了江寧曹家,雲瑤從船到無錫時,就開始坐不住了,心潮澎湃,曹寅啊,那就是後世曹雪芹筆下《紅樓夢」的場景啊!
等雲瑤親眼所見眼前的盛況,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整個人看傻了眼。
她覺得自己走的不是青石路,而是踩在了金子上前進。
她猶如劉姥姥般,隨行在皇太后身後。江寧織造府的後宅,處處三步一景,五步一畫。光是各種奇石做成的假山,就數不過來。
她看得直咋舌,奇石難尋,尤其是得花大力氣從各地運來,所要花的銀子只怕比奇石本身還要貴。
晚上她伺候皇太后歇息下之後,回到屋裡洗漱完,胤禛也回來了,她見到他臉色通紅,渾身都散發著酒氣,忙迎上前關心地道:「貝勒爺可還好,頭疼不疼?」
胤禛笑了笑說道:「沒事,我只吃了幾杯酒,沒有喝多。」
雲瑤見他眼神清明,略微放下了心。蘇培盛領著小太監已經打來熱水,他進去洗漱之後出來,躺在床上才舒心長嘆:「還是歇在床上踏實,在船上總是晃晃悠悠睡不安穩。」
雲瑤倒習慣了坐船,下了船到陸地上開始走路是時,還會下意識左搖右晃。
她摸了摸織錦緞的被褥,十分小家子氣地道:「真不愧是曹家,這被褥的緞子拿來做衣衫,就是出去見貴客也使得。」
胤禛沉默了下來,好半晌才低低地說道:「汗阿瑪南巡,已經點了兩次曹家接駕,曹家自是富貴不可言。」
雲瑤知道曹家接駕自然是花銀子如流水,可是這些銀子肯定不能自己掏腰包,康熙心裡定也會明白,肯定要從別處補給曹家。
胤禛聲音說不出的低沉:「這一路汗阿瑪免去了數不清的賦稅,全是為民之心。為君者,定不會忍心見到百姓子民吃苦受罪。只賦稅收不上來,國庫吃緊,又得拆東牆補西牆。
可這銀子,又有多少用在了河道上,又有多少用在了百姓身上,只怕誰也說不清楚。
光我先前看到的各種部費,就數十萬兩計,汗阿瑪不是不清楚,只牽扯太大,他又仁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雲瑤知道部費,等於某些專項活動費用,裡面有數不清的閒雜支出。
她想到以後曹家的結局,心裡不忍,片刻後低聲問道:「貝勒爺,若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做?」
胤禛抱著她的手明顯一緊,然後,她聽到他清楚果斷地道:「清查虧空,錢糧才是一個國家長治久安的大事。」
雲瑤心裡暗自嘆息,歷史河流滾滾向前,終是會朝著自己的方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