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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他身邊的太子胤乃笑得最為誇張,直笑得眼淚都飆了出來,拍著他的肩膀指著雲瑤道:「老四你看這丫頭真能做怪,竟比那戲班子的丑角還要滑稽。」
雲瑤:「......」
屋內氣氛歡快而愉悅,她見康熙也龍顏大悅,有些明白自己被梁九功帶來的目的了。再想起先前康熙的怒罵,猜到了與前些日子宮裡狠狠罰了一批賭錢的太監有關。
太監領到月例之後很快花得一文不剩,衣衫都破了都沒有銀子去縫補,實在是有礙觀瞻。康熙無奈之下,下令允許他們借官銀拿去置辦衣裳,最後銀子借出去了不少,卻不見什麼成效,康熙只怕是因為此事在發火。
她心底深深嘆息,怪不得梁九功能深得康熙信任,他根本沒有想過在康熙面前耍小心眼,老老實實坦白自己在揣摩聖意,就是想拿她來逗康熙歡心。
這種不僭越又恰到好處的諂媚,她就算再活一輩子也學不會。
雲瑤自忖自己連梁九功的頭髮絲都比不上,七竅玲瓏心通了六竅,那就是一竅不通。她見自己喜慶的紅臉蛋還有點用處,乾脆光棍起來,站著神色自若任由他們笑。
沒準主子們一高興,賞個管事姑姑的差使給她,明天就不用再伴著臭味吃飯了呢。
康熙放下茶杯,一句話打破了她的幻想:「好了好了快退下吧,今天就不罰你御前失儀,回去仔細當差,可別熏到了朕的茶葉!」
雲瑤忙躬身退出去,到了門外她好半天才直起腰,抬手抹去了額角嚇出來的細汗。
該死的梁九功,要是康熙沒有被她逗開心,她全身汗津津的,衝撞了主子豈不是要挨板子!
魏珠見到她出來,忙上前悄聲問道:「沒事吧?」
雲瑤抿了抿嘴,哭喪著臉答道:「諳達,裡面都是貴得不能再貴的主子,我幾乎連大氣都不敢出,哪裡知道有沒有惹得主子不快,也根本沒聽清他們在笑什麼說什麼,以後這種差使可別再叫我去,不然......」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有餘悸地道:「阿彌陀佛,幸好還在,沒準兒下次就沒了。」
魏珠狐疑地上下打量著她,「按理說不會啊,瞧你這小模樣多喜慶,誰狠得下心要你小命。」
雲瑤暗自翻了個白眼,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餘光掃到那抹深青色的身影,腳底抹油溜得飛快:「諳達我先回去了,茶葉房還有好多事情呢。」
魏珠來不及搭理她,上前打了個千:「奴才給四爺請安了。」
胤禛擺了擺手斥退魏珠,對著那個匆匆離去的身影,不高不低叫了聲:「糖葫蘆。」
雲瑤很不想認領糖葫蘆這個外號,想裝傻充愣繼續離開,腿卻沒出息先動了,轉過身臉上浮起得體的笑容,福身請安:「奴才見過四爺。」
胤禛見她笑得太過燦爛,連右臉頰邊深深的梨渦,看上去也跟著喝醉了般犯蠢,忍俊不禁,原本清淡的聲音裡帶上了絲笑意:「起吧。」
雲瑤起身規規矩矩垂首侍立,胤禛上前兩步,她瞄到那雙穿著黑色綢緞面鞋子的腳離得越來越近,緊張得全身寒毛直豎。
她有個小毛病,太過緊張時,她會無端覺得耳根發癢,伸手想去抓,抬起一半又覺得不妥,忙摁下去死死貼在了身前。
胤禛見雲瑤的耳根通紅小動作不斷,忍不住蹙了蹙眉,這個丫頭也太膽小了,規矩也沒有怎麼學好,念在她呆的份上也就沒有計較,問道:「你每月月例幾兩銀子?」
雲瑤腦子裡首先想到的是:他是什麼意思,是要給她銀子還是要漲月例?
只聽到他繼續問道:「平時可缺銀子花?」
像雲瑤這等進宮快十年的宮女,每月月例差不多在五兩銀子左右。聽說其他地方當差的太監宮女要孝敬上峰,遇到那心黑的,基本每個月拿到手的銀子屈指可數。
在御前當差不一樣,雲瑤不僅每個月月例能足額拿到手,時不時還會有賞賜。這也是她佩服梁九功的另一點,他從不虧待自己跟前的人,估計也看不上他們這三瓜兩棗。
雲瑤這時已經明白了胤禛問話的用意,因為借銀子的事,他來親自了解宮女的吃穿用度,不過她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
說不缺吧,哪怕她人緣再好,那些窮得叮噹響的太監宮女怕是也得恨死了她,這些人整人的手段層出不窮,若是在背後陰她一把,那真是防不勝防。
要是說缺吧,顯得主子不仁慈,這又是大忌中的大忌。
雲瑤覺著,胤禛才是那缺心眼兒,沒事問她做什麼啊,她到底是缺不缺呢?
沒想到她心裡這麼想,嘴巴不受大腦控制先溜了出來,「究竟是缺還是不缺呢?」
胤禛怎麼都沒有料到她居然會反問了回來,他從未見過如此大膽的奴才,一時愣在了那裡。
雲瑤話一出口就想去死,不過死前總要蹦噠幾下,她試著補救道:「奴才是下人,主子說缺才缺,主子說不缺就不缺。」
胤禛快被她氣笑了,「你頭上長的是什麼東西,你腦子呢,那裡就沒有裝著自己的想法?」
雲瑤垂下眼瞼默了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動則砍腦袋等級森嚴的地方,居然跟她講自己的想法。也就她這條鹹魚到了這裡還能苟一苟,稍微脾氣急一點的就得扯旗造反,然後重新去投胎了。
她乾脆至極,笑著答道:「回四爺,奴才沒有,都是依著規矩辦事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