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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戳著碗裡的東坡肉,嫌棄肥膩怎麼都下不了口,滷子面也看上去黏糊糊的,最後只夾了幾筷子炒筍子吃了,漱了口之後便趴在了矮塌上歇午覺。
姚姑姑見到桌上幾乎沒動的飯菜,輕步走進屋,將窗戶擋上了些光,再在她腰上搭了條薄被再退了出去。她招來小丫鬟翠兒把桌上剩飯菜拿下去分了,輕聲吩咐道:「去看看長興在不在,就說我這裡找他。」
翠兒收拾好桌子後退了出去,過了好一陣她才蹬蹬跑了回來,驚恐地道:「姑姑,長興諳達不在,他與廚房裡的人都被爺叫了去,聽說爺在親自審問,好多人都挨了板子,廚房裡的管事都打得快斷了氣。」
姚姑姑愣住,心道爺這次真是被氣狠了,不止廚房,估摸著整個莊子乃至府里都要大變天。她眼神瞄向臥房,放低聲音道:「長興呢,他可有挨板子?」
翠兒道:「長興諳達也挨了板子,還一撅一拐在當差,在前面幫著套馬,送福晉與宋格格回府去。」
姚姑姑詫然,宋格格先前那副作態,病得這麼重居然還得頂著日頭回京去,爺這次也沒護著她,可比罰禁足嚴重多了。她心裡長長鬆了口氣,整個人鬆快了不少。
雲瑤衝鋒陷陣了一上午,鬆懈下來覺著全身都沒了力氣,在矮塌上睡得沉沉的。到了時辰姚姑姑進來叫她起床,她翻了個身喃喃道:「我困,再睡一會。不過姑姑,我肚子有些餓,要是能吃一碗甜甜的湯圓就好了。」
姚姑姑失笑,輕聲勸解道:「又不是元宵,哪有湯圓吃。等下我去廚房....,」她頓住,廚房裡這時候不知道亂成什麼樣子,有沒有人當值還不清楚呢。
「格格快起來,等下晚上該睡不著了。」姚姑姑再叫了幾聲,見她乾脆扯起被子蒙住了頭,笑著沒再喚她,由著她再多睡一陣。
不一會,蘇培盛頂著日頭來了,姚姑姑忙起身福身相迎,他躬身客氣地道:「雲格格還睡著呢?」
姚姑姑不明白蘇培盛的意思,遲疑了片刻後道:「她今兒個受了驚嚇,又累著了,就比平時多歇息了片刻。蘇諳達可是有事?」
蘇培盛呲牙,吵架那般厲害,可不是累著了麼。他陪著笑,連連道:「沒事,就是隨便問問。」
姚姑姑看著蘇培盛急匆匆離去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
接下來的小半個時辰,蘇培盛連著來了兩趟,第一次多問了句,「雲格格身子可還好?」
姚姑姑謹慎小心地答了:「既然蘇諳達問,我也就不瞞你,遇到這等子事,任誰也會心氣不順,格格也一樣,有些氣悶,早飯午飯都沒用幾口。」
第二次蘇培盛又多加了句:「雲格格可還在哭?」
姚姑姑腦子一動,乾笑道:「瞧蘇諳達一趟趟跑,天氣又熱實在是辛苦,唉,我就乾脆託了底吧,這人傷心到了極點,是再也哭不出來的。」
雲瑤再睡了小半個時辰,肚子餓得實在難受,再也睡不著便起了床。洗漱之後,姚姑姑給她端上來了薩其馬與綠豆糕,仔仔細細說了她睡著之後的事。
聽到長興挨打,雲瑤又見桌上只有最討厭的薩其馬與綠豆糕,就氣不打一處來:「我就知道,犯事的主謀安然無恙,最後遭罪倒霉的,不過是下面聽命辦事的奴才。姚姑姑,去把大門關了,眼不見心不煩!」
姚姑姑駭笑,勸著道:「格格,做奴才的哪能跟主子比,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是戲曲里才有的事。再說哪有大白天關門的,等爺見到了又得生氣。」
雲瑤嫌棄地將薩其馬扔回盤子裡,擦拭著油膩的手指道:「我現在被罰禁足,又不見他,他能生什麼氣。就說院子裡蚊蟲多,關門防著蟲子亂飛。」
蘇培盛再來,萬方安和大門緊閉,他眯縫著小眼盯了大門半晌,回去正院跟胤禛回話了。
胤禛用完飯沒有歇息,審問下人又審出了滿肚皮的火,他不是不清楚這些人背後肯定不會老實,可知道福晉將手伸到莊子裡來,他還是有些難過。
福晉對於他來說,是結髮之妻,他對她更多的是敬重,他念著她年紀輕,也願意多教她幾分,就算他想生嫡子,也從未在她面前表露過,只勸她不急,孩子肯定會有的。
可她總不聽,去外面找一大堆偏方亂吃不說,見到他去了別的院子,總會驚慌許久,生怕別人第二天肚皮就鼓了起來。
還有宋格格,她是他的第一個女人,又給他生了第一個孩子,他自然會多憐惜著她,孩子沒了她難過,他也難過,後來卻極少再見她。
每次去她都病怏怏,總是在哭。胤禛自小見多了失去孩子的宮妃,她們傷心是傷心,可更多的絕對不是因為孩子。
以前他裝著糊塗,這次卻被雲瑤撕開了臉皮,他想無視也不能了,一審之下,果然是宋格格想要栽贓雲瑤,福晉藉機在裡面加了把火。
她們狡辯哭泣,不知為何,他這次更加厭煩,看到她們就想起了那些官員們。
開春以來,胤禛已經去巡了兩次畿甸,河工上的問題頗多,官員們互相扯皮推諉,爭論不休,最後也沒有得出結果,更彼此將身上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蘇培盛進了屋,躬身稟報導:「回爺,雲格格院子關上了大門,奴才沒能夠再進得門去。」
胤禛練字的筆停在了半空,良久,鼻尖的墨汁滴到紙上,暈開成了團黑影,讓他想起了雲瑤流淚的模樣,心牽著緊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