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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誰說我們兩個兩清了?」
他的氣質好像一下子變了,肆意張狂的冷笑堆在他的眼角,明明還是那副純良無害的模樣,卻叫韓月歌感到無比的陌生,仿佛從來沒認識這個人。
韓月歌警惕:「你不是白少淵?你究竟是誰?」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白衣少年往前跨一步,迫人的威壓令韓月歌渾身微顫,後背不自覺沁出冷汗。
她強撐著身體,仰起頭來細細打量著他的眉眼:「若你真的是這副皮囊,我的確是沒見過你,或許你認錯了人,你該找的人是李玄霜。」
「我可不像席初那般有眼無珠。」少年唇角上揚,眉目間邪氣流轉,「也罷,你的確沒見過我這副模樣,或許變成這樣,你就該想起來了。」
說著,便見他化作一束白光,騰空而起。
銀盤似的明月下,赫然出現了一條蛟龍,蛟龍渾身銀白,鱗片鍍滿皎潔的月色,張開血盆大口,朝著韓月歌俯衝而下。
韓月歌眼底映出蛟龍矯健的身影,雙目愕然瞪大,恐懼一點點爬上她的眼球。
她渾身的力氣仿佛瞬間被人抽乾,雙腿一軟,「撲通」跌坐在地上,張張口,怔然道:「是你。」
三百年前,她在神殿裡屠的那隻蛟龍。
她的心底有一汪澄澈平靜的湖泊,凡人太子席初,往她的心湖裡擲了一顆石子,激起千層漣漪。她懷著一腔熱血,沒有考慮過與蛟龍的實力差距,就衝進了神殿。
她險些在蛟龍的手下丟了命,但蛟龍也沒好到哪裡去。
她斬斷了它的一條胳膊。
直到那時她才明白,她跳下噬魂淵,被惡蛟咬斷胳膊,不是偶然,是命中注定的因果。
蛟龍的眼中綻出興奮的光芒,就和當初它在神殿裡遇到韓月歌一樣。恐懼會激發她靈魂里的香氣,它喜歡的味道在空氣里蔓延,愈發濃郁。
她越是害怕,這香氣越是動人。
蛟龍吞著口水,張嘴咬向韓月歌纖細的脖頸。
韓月歌梗著脖子,一動不動,既不躲閃,也不求饒。
蛟龍的牙齒停在肌膚的一寸之外,口水順著它的嘴角滑落,滴入韓月歌的頸側,滾燙又黏膩,燙得韓月歌全身的毛孔都在顫慄,連血液都凝結起來。
她不能慌神。
越慌,死的越快。
蛟龍疑惑地看看她,倏然變回少年的模樣,他變態似的嗅著空氣里的香氣,疑惑道:「你怎麼不躲?」
韓月歌抬眸,白少淵用的還是她見過的那副皮囊,估摸著這副皮囊應該就是他本來的樣子。
翩翩少年,比那凶神惡煞的惡蛟要順眼許多。
她深吸一口氣,神色變得有些古怪,甚至藏著掩不去的自得。她說:「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你我之間結了血契,你不但不能殺我,還永遠不能背叛我。」
剛才的變故太過突然,讓她慌了神,靜下來後,思維也就跟上了。
這隻惡蛟逃出噬魂淵後,不想著離開魔域,反而扮作可憐的兔子精,日日守在她身邊。他明顯垂涎她的真身,美味就在眼前忍著不動,不是他的忍耐力有多強,是他根本不能動她。
他若傷她,他們之間的血契會反噬到他的身上,他絕對會死在她前面。
想到這裡,韓月歌不害怕了,她站起身來,拍掉身上沾染的蘆葦絮。席初教過她不少法術,想不到血契這道簡單的咒術,居然是能救她命的咒術。
白少淵聞言,果然磨了一下雪白的牙齒,俊美的臉上露出兇惡的表情:「你以為我沒有解開血契的法子?」
韓月歌點頭:「你當然有,無非是捨棄了你這身寶貴的蛟龍血。」
蛟龍血凝聚他一身修為,要是能輕易捨棄,他早就捨棄了,還會等到現在。
韓月歌雙手背在身後,昂起脖子:「所謂血契,是主僕之間常常簽訂的契約。照這個道理,如今我為主人你為仆,現在主人命你速速想個辦法,將我送去仙域。」
話音剛落,韓月歌眼角餘光瞥見一條銀色的尾巴甩了過來,韓月歌不及躲閃,直接被拍得昏了過去。昏過去之前她唯一的念頭是,早知道不逞口舌之快了。
白少淵甩了韓月歌一尾巴,自己也被反噬了一尾巴。
他的臉上印著道鮮紅的尾巴印子,神色陰沉地抱住韓月歌軟倒的身體,咬牙切齒道:「我總有一天會吃了你的。」
***
韓月歌的意識恢復時,鼻端嗅到了濃烈的肉香,第一反應是,糟了,她真的被那個喪心病狂的惡蛟給燉了!
很快她又想起,她是棵草,就算被燉了,也不可能燉出肉香來。
她舒了口氣,睜開眼,望了望,確認自己躺在地上,手腳俱全。
之所以沒感覺到身體的存在,是她渾身沒有力氣,動彈不得。
韓月歌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遭。
是個山洞,很大很大的山洞。
不遠處有個水潭,潭邊升起幾堆火,或在烤肉,或在煮湯,幾個小妖怪圍著篝火,忙得不亦樂乎。
韓月歌的視線越過水潭,險些被一陣珠光寶氣晃了眼睛。
明月珠照明,寶石鋪路,珍珠為簾,流光溢彩的水晶簾深處,黃金打造的寶座上斜倚著一名少年。
少年形容俊秀,身上披著鮫綃製成的衣裳,眼睛半闔,支著腦袋在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