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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揚袖揮開紅霧,向前走了幾步,眼前哪裡還見韓月歌的身影,只餘一張桃花面具孤零零地躺在他的腳下。
他五指微張,將面具吸入掌心,目中神色詭譎。
「表哥,你沒事吧?」陸清芷咳嗽兩聲。
韓月歌揮出的粉末,是女子常用的胭脂,一股子濃烈的香氣,嗆得她喉嚨發癢。再看她的表哥薄霆,平日裡極矜貴的模樣,此刻卻是滿身紅粉,略有些狼狽。
陸清芷拿出帕子,擦著他面頰上的殷紅:「此等賊人,實在狡猾,下次再遇上,定要他們嘗嘗凌霄閣的厲害。」
韓月歌跑了,陸清芷本想找翩翩和小艾算帳,誰知一回頭,攤子上空空如也,那兩人早就趁亂捲走東西溜之大吉了。
「這裡是魔域的天淵城,切忌生事。」玄衣男子握緊桃花面具,望著綽綽燈影,眉頭不可察覺地擰了一下。
皓白明月照著蒼茫大地,月色將韓月歌的影子拉得極長。韓月歌扶著一棵樹,彎下腰去,喘著大氣道:「跑不動了。」
「月歌。」翩翩和小艾朝著韓月歌奔來。
韓月歌轉向她們,張了張嘴,還未開口,喉中泛起腥甜,嘔出一口血。
「月姬,您受傷了!」小艾面色大變。
韓月歌臉頰隱隱發白,抬手抹掉唇邊血痕:「無事,是輕傷,我們快回去。」
回到寒桐殿後,小艾將內殿的池子灌滿熱水,侍候韓月歌沐浴。韓月歌解下衣裳,趟入水中,緩緩沉下身子。
殿內雲霧繚繞,水汽蒸騰,韓月歌眯起眼睛,腦海中浮起滿城燈火中見到的那張臉,隱約覺得胸腔里的那顆沒有任何感情的石頭心砰砰亂跳著。
許是錯覺吧。
石頭心又怎麼會跳動。
「薄霆。」她在心底默念著那個男人的名字。
咬牙切齒地念著,恨不得嚼碎了,全部咽下去。
薄霆,這兩個字如同魔咒一般刻入她的骨血中。
她是個沒出息的,這輩子做了兩回替身,兩回做的都是同一個人的替身。
薄霆,仙盟五大派之首的凌霄閣少閣主,出身高貴,天資聰穎,年紀輕輕就已揚名仙域,是仙域裡無數仙子的夢中情郎。
可惜,薄霆的眼裡心裡,向來只有李玄霜一人。
他與李玄霜年少相識,對這位長樂公主不知不覺間生了情根,從此念念不忘,每個夢裡都是她的影子。
他等了她三百年,等來的是她殞身上古罅隙中的消息,於是,就有了韓月歌這個替身。
韓月歌是平生頭一回當替身,當得十分慘烈。
她在席初身邊當替身時,因清楚得知曉自己是個仿品,且與席初是互惠互利的平等交易,除了損失點血,倒也沒吃什麼虧。
在薄霆這裡,卻是栽了大跟頭。
她跟著薄霆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薄霆的眼裡,是李玄霜的替代品。
她懵懵懂懂,從來沒看懂過,薄霆通過她這張皮相在看另外一個人。她甚至愚笨遲鈍到,在席初的重華殿裡偶然發現李玄霜的畫像時,才恍然大悟自己這輩子做了兩回替身。
畫像上的少女與她有著一模一樣的容貌,但不是她。她在那時是不會笑的,畫上的少女有著向日葵般明媚的笑容。
她望著畫中的少女發呆,想起她初次化形後,薄霆說的那句「你是照著她的模樣所化」。他的語氣疑問又似肯定。
看到這幅畫時,她終於明白薄霆所言真正的含義。
那時她剛剛化形,遺失全部記憶,對這個世界很是陌生,剛睜開眼就見身著玄衣的薄霆站在眼前,嘴角彎起一抹驚心動魄的笑容,一下子被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她在看薄霆,她以為薄霆也在看她,然而薄霆真正看的,是她身後壁上的李玄霜畫像。
李玄霜失蹤後,他請了天下最好的畫師,畫出長樂公主最美的模樣,懸在屋中,以解相思之情。
韓月歌被妖鏡吞噬全部修為,打回原形,在這個世界修行百年,機緣巧合之下,被人以草木的形態送入凌霄閣。
她借了凌霄閣的靈氣,再次修出人身,一化形就是李玄霜的模樣,李玄霜的畫又日日懸在她的眼前,薄霆自然以為她是照著畫中的李玄霜的模樣化出的人形。
他將她當做李玄霜,對她溫柔以待,細心呵護。他給她裁最美最華麗的衣裳,買最貴最精緻的首飾,寵她愛她,將她捧在手心裡珍愛著。
那些衣裳和首飾都是李玄霜穿戴過的樣式,除了臉上乏善可陳的表情,韓月歌幾乎與李玄霜一模一樣,堪稱這世上最完美的替身。
第20章 真相。
韓月歌在凌霄閣待了七年。
這七年來,她藏在薄霆為她打造的小院子裡,一步也不曾離開過。
——凌霄閣禁止妖邪入內。
他知道她喜歡桃花,在她住的院子裡種滿桃樹,用靈力澆灌,使得桃花常開不敗。他坐在桃花樹下,為她撫琴弄弦。
他從來不碰她,他只是常常望著她出神,看著她,如同在看可望不可即的長樂公主。
大抵是她與長樂公主生得相似,若以他的雙手觸碰她的身體,便好像玷污了長樂公主。
長樂公主是薄霆心尖上最潔白的一抹霜雪,他愛她,愛到連她的影子都不忍褻瀆。
紙終究包不住火,韓月歌藏在薄霆後院的這個秘密,被薄霆的表妹陸清芷知曉。陸清芷使了個計,將韓月歌暴露在人前。根據凌霄閣的規定,妖邪入閣,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