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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月歌如獲大赦,握著劍,跌跌撞撞奔向席初,中途踩到一塊石頭,險些跌了一跤。
她跪倒在席初的身前,伸出左手,摸到他身上的窟窿,指尖微顫:「席初。」
「我無礙。」席初輕聲道,「扶我起來。」
薄霆冷冷盯著他們兩個,五指張開,誅魔劍飛入他手中。他握著劍,殺氣在眼底匯聚,緩緩逼向二人。
韓月歌又驚又懼,卻強裝沒有瞧見他一副要殺人滅口的表情,她緊緊咬著牙齒,右手暗中握緊了鐵劍。
薄霆停在二人身前,舉起劍,朝著席初斬下。
席初抬手將韓月歌抱入懷中,張開護身罩,染了血的歲華劍光芒大綻,劍身陡然暴漲,變作三倍大小。
席初右手兩指並在一起,指尖一股靈力牽引著歲華劍,凜冽劍氣席捲了整個山林,清越吟嘯震徹九霄。
韓月歌只覺滿目都是紛亂的劍影,歲華綻出的銀白色的劍光,逼得她合起雙目。
不知過了多久。
劍嘯聲戛然而止。
韓月歌掀開雙眸,周遭恢復寂靜,碧色的山林間已經沒了薄霆的蹤影,歲華劍恢復正常大小,從半空中跌落下來。
與此同時,席初轟然向身後倒去。
「席初。」韓月歌一手去扶席初,一手去接歲華。
歲華的劍端繫著一條劍穗,瞧清楚那條劍穗的模樣,韓月歌微微驚訝。
她扶住席初,將歲華插入席初腰間的劍鞘,輕輕撫著那劍穗,喃喃道:「你還留著它。」
席初手臂搭在她的肩上,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她身上,垂下腦袋,早已昏了過去。
韓月歌將席初平放在地上,抬眸四處張望,除了滿地長明派弟子的屍首,此地再無旁人。
席初受了重傷,昏迷不醒,擺出一副任人宰割的姿勢。
她的機會來了!
韓月歌咽了咽口水。
她懷裡揣著的明明是顆冷冰冰的石頭心,卻感覺那顆石頭心突然狂跳起來。
韓月歌深吸一口氣,曲起兩指,剜向席初的雙眼。
席初陡然睜開眼睛,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截在半空,眸底一片漆黑。
四目相對間,時間仿佛凝滯了起來。
韓月歌的石頭心差點蹦出嗓子眼,心中默念:「眼睛沒好,眼睛沒好……」
席初皺眉:「做什麼?」
「我瞧你的傷。」韓月歌平時遲鈍,遇著危險時,腦子轉得格外快,答的也快。她的唇角抿出一個關切的微笑。
「這樣?」席初伸出另一隻手,捏住她彎曲的兩指。
「我的手指許是方才撞傷了,骨頭折了一下,動不了。」韓月歌臉不紅心不跳,去瞅他心口的窟窿。
他是骷髏成魔,即使把人皮披在身上,裝出一副人樣,也是沒有血肉的,沒有血肉,自然不會流血。
薄霆要他捅自己,失策了。
席初合起手掌,握住她的雙指,收緊力道:「真的動不了?」
「真的,真的,疼。」韓月歌面色一白,冷汗從額間滑下來。
席初高深莫測地盯著她的雙眼。
韓月歌的眸子清澈透亮,像是雨洗過後的天空,哪怕是在說謊,也尋不出一絲雜質。
席初輕聲咳嗽起來,掌中力道微松。
「席初,你沒事吧?」韓月歌趁機抽回手指,藏在身後,被他捏疼的兩根手指活動著,緩解著痛楚。
她垂眸看向席初。
席初咳得越來越厲害,咳著咳著,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化下去,很快就變得乾巴巴的,裹在他身上,像是被抽乾了水分的老樹皮。
韓月歌的眸子有了微小的變化。
席初從她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的模樣。他抬起手掌,映入目中的是乾枯起皺的手,面色微變,手指快速在韓月歌眼前拂過。
韓月歌雙目登時陷入黑暗,她驚疑喚道:「席初?」
她的身體也不能動了。
耳邊傳來怪異的聲音,像是什麼被一點點撕開,韓月歌心中騰起一個猜測,抿了抿唇。稍許,眼前濃黑褪去,失去的光線慢慢透入她眼底,四肢恢復知覺。
她迎著光望去。
席初站在天光里,身上不知何時多了件披風,從頭到腳將他裹住了。他背對著她而立,風灌入他的袖擺,高高鼓起,隱約露出一截森白的顏色。
韓月歌睜大雙目,極力望著,想從那露出的一角窺出端倪。
席初攏了攏袖子,抬步離開。
韓月歌連忙追上。
在人界與仙域的交界處,有一個叫做慕仙鎮的小鎮子,既不歸人界管,也不會仙域管,鎮子上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是最好的藏身之處。
韓月歌與席初現在就在這個鎮子上名叫「紅塵客棧」的地方落腳。
她與席初一人一間房,席初住在她隔壁。
一路上,她都在猜想,席初是不是脫了他的皮。席初全身裹得嚴嚴實實,走得極快,根本不叫她看清楚。
為了驗證這個想法,她故意往席初身上摔,每每都被他輕易避過。他越是這樣躲,她越是肯定,席初脫去了他的皮。
現在正是他最虛弱的時候。
也是她最方便得手的時候。
韓月歌抓心撓肝,席初大抵也能感覺到她的那點壞心思,一路都避著她,不讓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