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頁
結界就是他們打開的。
薄霆和薄焰兩兄弟各自乘一隻仙鶴, 衣袂飄飄地立在最前頭。
看清薄霆手裡的劍,韓月歌的眼神微微變了一下。
誅魔劍。
此劍乃是長明派的鎮派之寶, 據說天生克制妖魔,上回在黃泉大戰中,席初就吃了這把劍的虧。再看席初,足下踩著歲華劍,凌空立在薄霆的對面。薄霆身後有三百劍仙, 他身後空無一人。
大戰很快拉開了序幕。
名門正派平時大道理一條條,真正對付妖魔的時候,都是不講道理的,能群毆就絕不單打獨鬥,因他們打心底里就看不上妖魔,不屑跟妖魔講道理,打死就是了。
況且席初還是仙魔大戰中的重要首腦,殺了他,等於切斷魔君的一條臂膀。
仙域節節敗退,當然不會錯過這個絕佳的機會。
天幕上都是劍影,幾百把劍綻出的光芒,交織成一張五顏六色的巨網,不知是誰的冰藍色仙劍,在席初的肩頭戳了一下,他的白衣霎時間開出鮮紅的血花。
薄焰看見了韓月歌,高聲喊道:「月歌,你別怕,我和大哥來救你了。」
聽見韓月歌的名字,席初微微分神,往韓月歌的方向望來,身上又被一把紫色的劍戳了一道。
「誰讓你出來的,回去!」席初冷著臉吼道。
這些仙劍對他造成的傷害不大,真正讓他忌憚的是薄霆手中的誅魔劍。
他的神思被韓月歌牽動,失了先機,被誅魔劍的劍氣從雲端轟了下來。他握住歲華,以劍拄地,「哇」地吐出一口血。
「月歌,你覺得如何?」鏡女突然問。
「什麼如何?」
「看著席初腹背受敵,感覺如何?」
「我……」韓月歌張了張口,聲音頓住,半晌回道,「說不上來的滋味,這裡,好像有針在扎。」
她按住的是心口的地方。
「這就對了。」
韓月歌不解。
「月歌,你沒發現麼,你已經有心了。」鏡女說道,「你先是有了喜怒哀樂,後來又明白了什麼是恨,如今的你,有朋友,也有愛人。你已經愛上了席初。」
「我愛他?」
「你還記得忘川前你為什麼會哭嗎?」
「我以為他喜歡我,他卻說我只是他的棋子,我好像很難過,眼淚不知不覺就掉了下來。」韓月歌回想著那日的情景,「我恨他。從那時起,我明白了恨一個人,原來是這種滋味。」
「你愛他,才會在他背叛你的時候去恨他。月歌,其實你很早就已經愛上他了。」
韓月歌震驚地望向立在劍光里的席初:「我既然有心了,為什麼還在這裡?」
鏡女嘆了口氣:「你還是不明白。」
韓月歌茫然。
鏡女道:「這一戰,席初必死,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從現在起,順從你的心意,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死在他的劍下,或者看著他死在你的面前,遵從你自己的直覺。相信我,你會得到你想要的。」
韓月歌按著自己的心口,回味著鏡女說的那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死在席初的劍下,也許她就能渡過這場情劫,飛升上界;
又或者,眼睜睜看著席初死在自己的面前……
韓月歌的目光緊緊鎖著席初孤立無援的背影,無數劍光吞噬著他的身體,他的白衣已經染成斑駁血色。靈力的流失,破開他的幻術,使得他滿頭青絲變回白髮。
他搖搖欲墜地站在沙灘上,手中憑仗的,只有一把歲華劍。
他很快就要死了。
他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韓月歌,那一眼中,藏著深切的眷戀與不舍。唯獨沒有擔憂,因為他知道,薄焰會保護韓月歌。
他死了,韓月歌就會徹徹底底地屬於薄焰與薄霆兩兄弟。她天生缺少情竅,不會給予任何人回應,她會毀在薄氏兄弟的手中。
這樣一想,他的眼中又湧起濃烈的不甘,渾身驟然爆出一股強大的靈力。
這是近乎自毀的殺招。
毀了他自己,毀了所有人。他死前唯一能為韓月歌做的,就是為她劈開一條通往自由的大道。
誰也得不到她。
她會像一隻鳥兒,回歸屬於她的廣闊天空,所以覬覦她的,妄想她的,都會同他的痴念,一起埋葬在這片孤島上。
席初垂下眸子,唇角勾起,臉上泛起古怪的笑容。
「瓊玉,我明白了。」韓月歌思索著鏡女的話,恍然大悟,「我知道該怎麼選擇了。」
她召出芳意劍,衝進了劍光里。
「你怎麼來了?」韓月歌的身影出現在席初面前的時候,席初的笑容僵在嘴角,臉色一下子陰沉起來,那陰森森的怒意中隱藏著一抹絕望,「連你也要來殺我?」
這種時候,她沒有選擇逃跑,而是加入了戰局。
就真的這麼恨他麼?
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席初的整顆心像是墜進了無底深淵,一直往下沉,被寒意包裹、冰封。
韓月歌走到他身邊,舉起芳意劍,劍端指向薄霆和薄焰:「不,我是來幫你的。席初,以前我對你說了很多謊話,但這句是真的。」
鏡女給她的兩個選擇,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清楚了,她不想死在席初的劍下,也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席初死在自己的面前,這兩種選擇,無疑都會將席初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