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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眾侍從侍女皆點頭。
白霜冷冰冰的面龐上騰起異樣,驚疑道:「這裡怎麼有朵桃花?」
青玉瞧了一眼棺木上的桃花,道:「興許是不小心沾上的,殿下生前最愛惜這些花花草草,這朵桃花也算是與殿下有緣,不如就讓它送殿下最後一程。」
青玉和白霜在路上走了一個月,終於抵達巫宗國的都城,這一個月的路程,有一大半的時間是大雨滂沱。韓月歌后來索性進了棺木里,趴在骷髏身側,日日與骷髏相伴。
此時骷髏尚未成魔,只是一具沒有意識的骷髏罷了。
太子薨逝的消息早已傳入巫宗國,入城的那日,滿城縞素,遠遠就聽到了百姓的慟哭聲。巫宗國的百姓自發穿起喪服,唱起輓歌,為他們的太子送葬。
一切都如韓月歌所了解的那般,百姓們為席初建造太子祠,自願供奉太子的亡魂。
青玉和白霜在太子祠建成的那日,一頭撞死在席初的棺木前,以身殉主。太子宮裡的宮娥仆侍,連同太子生前用過的一應物品,皆為太子殉葬。
太子祠香火鼎盛,前來祭拜太子亡魂的百姓絡繹不絕,席初的美名在百姓之間流傳著。
韓月歌找不到回去的路,每日睡在太子祠里,順便沾點香火。
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幾年,巫宗國天災人禍不斷,坊間裡興起了一則流言,說是太子的亡魂作祟。
太子慘死,亡魂不甘,化作邪祟,成了巫宗國禍亂的源頭。
飽受災禍之苦的百姓漸漸忘了太子的大義,將所有的苦難都歸咎於太子的頭上,憤怒的他們終於找到宣洩口,衝到太子祠里,推倒太子的神像,一通亂砸。
被仇恨沖昏頭腦的他們,揚言要挖出太子的棺槨,將太子的屍骨挫骨揚灰。
韓月歌化作人形,混在百姓中,極力為席初辯解著:「不是這樣的,太子殿下不是邪祟,他為百姓而死,怎麼會是所有災禍的源頭。」
根本無人聽她的辯解。
她打算用法術將這些百姓都丟出去,捏訣時突然記起,妖靈修行最忌傷及無辜生靈,這些人只是砸了太子祠推倒太子石像,若傷了他們,有損功德。
就是這一猶豫的功夫,不知是誰推了她一把,混亂中,她踩到什麼,跌了出去。
韓月歌倒在席初的石像邊,腦袋磕上石像,血痕蜿蜒而下。她忍住疼痛,睜開雙目。
石像眉目慈悲,溫柔地凝視著她。
韓月歌眼角驀地淌下一滴淚。
她記起來了,她剛到這個世界時,曾在殘破的祠堂內,為一人斂骨,那人就是席初。
百姓推倒太子祠,太子的陵墓建在石像之下,百姓挖了太子的棺木,將他的陪葬品洗劫一空,屍骨棄於荒野。
他在荒野里孤零零地躺了百年光陰。
是她遠道而來,親手為他斂骨。
「席初,是我,原來是我。」她哭著笑起來,唇角揚起,眼底帶淚,不知是笑多一點,還是淚多一點。
脖子上的彼岸花傳來灼熱的觸感,淚雨模糊間,血紅色的光芒吞噬了韓月歌的意識。
第40章 骷髏周身纏繞著一縷陰森……
韓月歌睜開雙眸, 紅光淡去,眼前重歸黑暗,脖子上的彼岸花泛起微弱的光芒, 破開濃烈的黑暗。
借著這微光,韓月歌看清眼前的景象。
席初伏在她身上, 張開雙臂,將她護在自己的身體和石壁間。他的護身罩已經碎了一地, 錦衣上血跡斑駁, 鮮紅的血色蜿蜒一地, 無數怪物趴在他的背上, 啃食著他的血肉。
他根本沒有什麼血肉可啃噬,他的皮囊被撕出無數道裂口, 靈力一點點被怪物們吞噬。
他的意識也在慢慢消失。
微弱的光芒中,他似乎瞧了她一眼,雙唇一張一合, 喚她的名字:「歌兒。」
「席初。」韓月歌被眼前的一幕嚇到, 脖子上的彼岸花似有所感, 驟然爆發出強盛的靈力, 將所有怪物都轟了出去。
血紅色的光芒宛若噴灑的血霧, 將韓月歌和席初籠罩其間。怪物一時不敢上前, 喉中發出沙啞的怪叫聲,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
「席初, 席初,你醒醒。」韓月歌得了喘息之機,扶著席初躺下。席初雙目微合,已經沒了任何意識。
韓月歌抓著他的手,他指尖冰涼, 像是沒有溫度的冰塊。先前他寵著她時,知道她畏冷,總是用靈力將自己的身體烘得暖融融的。
韓月歌將席初抱入懷中。
脖子上的彼岸花光芒越來越淡,那道保護著他們的血紅色光芒範圍也在縮小,神器的力量與主人的力量息息相關,這株彼岸花能護她到現在已是不易。
韓月歌仰頭望著,入目所及是濃烈到望不見盡頭的黑暗,這黑暗裡不知藏了多少噬魂的怪物,韓月歌自問,自己是沒法殺出重圍的。
只有席初能帶她上去。
席初的靈力大量流失,得將靈氣補足。碎骨淵下鬼氣重重,沒有靈氣可言,韓月歌打開儲物袋,她窮得叮噹響,摸了半天,只摸出兩顆丹藥。
這兩顆丹藥已經是她的全部家當,她咬了咬牙,一狠心,拿出匕首,散開頭髮,將剩下的長髮又割下一截。
頭髮變成葉子,被她送入席初口中。
單單只有這片葉子根本不夠。
彼岸花的光芒已經淡去不少,光芒一閃一閃,顯然支撐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