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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席初淡然開口,嗓音似沾上這霧氣,霧蒙蒙的,泛著幾分散漫,聽得不大明朗。
那酒勁頭實在大,酒意未散,韓月歌又暈暈乎乎起來,暈是暈著,有什麼從腦海中掠過,她站直了身體,表情變得謹慎起來,一拍大腿道:「這本書我也看過!」
池水被她拍得水花四濺。
她興奮道:「想不到殿下這樣日理萬機的,也有閒心讀這種書。」
「打發時間罷了。」席初將摺子放回岸邊的琉璃托盤裡。
韓月歌還是很高興,因席初讀的話本子,就是她寫的那本。她站在池子中央,水珠順著烏髮流淌,眸子水洗過般透亮,堆滿期待:「既然殿下讀過了,殿下覺得怎麼樣?」
「有點意思。」
「什麼有意思?」席初的聲音總是隔著一層霧氣,不甚清晰,韓月歌趟著水,不自覺往他身前靠近兩步。
席初盯著她。她臉頰紅撲撲的,睫羽凝著霧氣,渾身都是水,薄薄的粉色衣裳裹緊身軀,勾勒出玲瓏的曲線。
無意的魅惑,最是勾人。
「構思有些意思。」
「殿下真是好眼光。」韓月歌的臉更紅了,是興奮的,她狠狠點頭,「我也這樣覺得。」
「只是有些地方不好。」
「什麼地方不好?」韓月歌高興不過一息,臉色驟然沉了下來,身上散發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殺氣。
席初的目光停在她握緊的小拳頭上,嘴角勾了勾,低聲誘哄著:「你過來,我說與你聽。」
韓月歌渾然不覺眼前的陷阱,湊到席初跟前。她現在是個小酒鬼,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們兩個在這浴池裡,一個脫了,一個濕著,究竟有多不妥。
她全副心神都放在席初的那句「不好」上。
席初長臂一伸,重新拿起摺子,翻開其中一頁:「這裡寫的不對。」
韓月歌瞅了一眼。
他翻開的正是紅雨與世子翻雲覆雨的那段,韓月歌縱使醉著,也隱約記得這段香艷至極,偏她這個寫話本子的就站在這裡,臉頰轟然一下燙了起來。
絕不能叫席初看了出來。
韓月歌略心虛道:「怎麼不對了?」
「從這裡開始,到這裡結束,都不對。」席初神色認真,「開頭這個吻,更是不對。依我瞧,寫話本子的,自己根本沒什麼經驗,這些都是瞎編的。雖用詞華麗,卻顯得空洞,乍一看倒是很會唬人,細細品味,錯漏百出。」
「誰說她沒有了!」韓月歌急了。
她揣個石頭心,的確不懂情愛,但接吻這種事,她還是有經驗的。她跟著席初時,席初就吻過她,蜻蜓點水地啄一下,也算!
席初嘴角隱隱彎起,眼神突然變得溫柔起來。
這笑意落在韓月歌的眼底,成了嘲笑。
「不就是這樣麼!」韓月歌酒意上頭,腦子一熱,捧起席初的臉頰,將自己的唇印上席初的唇,胡亂碾磨起來。
她不懂接吻,在人間聽戲時,每到這樣的橋段,含蓄害羞的凡人,都會直接略過去。
和席初在一起時,席初愛護她,侍寢之前,教了她許多,都是紙上談兵,沒有親身實踐過,導致現在的韓月歌似懂非懂。
她搖搖晃晃抓著席初,把席初的唇當做麵團兒,用力碾著,牙齒不小心磕上他的嘴角,碾得他都疼了。
偏偏他覺得,她在他身上放了一團火。他就是那荒原,只需一點火星子,就熊熊為她燒起來,燒得魂魄都成灰燼了,也甘之如飴。
他將韓月歌抱在懷裡,兩人對換了位置,韓月歌被他困在水裡,背部抵著身後的池壁,像是困在獸爪下可憐的小兔子,根本無路可逃。
席初眼眸黑得如同最深的夜,垂下腦袋,吻住她的雙唇,兩人雙唇相貼的瞬間,黑夜的深處,有繁星亮起。
長發從他肩頭垂下,好似他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絲,蜿蜒纏繞,勾魂攝魄。
韓月歌被他奪去了呼吸,窒息的感覺,像海水一點點將她包裹起來。
她的石頭心也仿佛有了知覺,砰砰胡亂跳著,一下,又一下,比九天上的驚雷還要嚇人。
席初耐心地引導著她,將自己慢慢送入他口中,被他一寸寸吞噬。
韓月歌覺得自己飲了一口烈酒,烈酒灼得她口中火辣辣的,心尖也火辣辣的。
呼吸間瀰漫著席初的氣息,很好聞的氣息,這氣息讓她想起了巫宗國的桃花。
她的四肢軟綿綿的,半個身體被熱水包裹著,靈魂慢慢飛離自己的軀殼,乘著輕風,在雲端飄來飄去。
池邊枝頭的桃花,簌簌落入水中,緋紅的花瓣,堆了兩人滿身。韓月歌露出的半截脖子,變得比水中的桃花還要紅,白皙細嫩的肌膚上,冒出一粒粒小疙瘩。
她昏沉沉地伏在席初的懷中,一舉一動,都被席初掌控著,魂魄也跟著震顫。神思迷離間,她想,她的確是錯了。
她寫的東西浮於表面,是她想像出來的,她只寫出了十分之一。光是這個吻,都已經這般銷魂蝕骨,要是真的與席初雙修……
韓月歌如被人陡然澆了一盆冷水,清醒過來,堵了好幾日的腦子,靈感如泉涌。
「我知道怎麼寫了!」韓月歌睜開雙眸,用力地推開了席初,飛快地扒著池壁,從水中爬了出去。
她只顧著抓住那些一閃而逝的畫面,渾然忘了,她與席初的親吻才進行到一半,更沒機會回頭看,席初被她推開後,是如何黑著臉目送她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