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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這麼看好他?」
「這個年紀,有這份心性,至少我們家的下一輩里找不出這樣的小輩來。」程四老爺語氣中帶著明確的讚賞,「此子缺的不過一股送他上青雲的輕風而已。」
程三姑娘卻搖了搖頭:「我倒覺得四叔太樂觀了,如今他失去了輕風,圍繞著他的危險卻還在,就算上面的惡虎想不起低頭看一看他,想討好惡虎的豺狼們卻說不準要拿他去獻這個殷勤。」
程四老爺想一想,其實他不大認同侄女的意見,嬌女困守閨中,便再聰慧,眼界難免有限,世事變換無常的那一面,她就不一定能領悟到。
不過程四老爺及時醒覺過來,如今情形已經不同,侄女另有喬木,他再一個勁和她說蘇長越的好處,萬一勾起她的淑女之思來,豈不是自尋煩惱?
他便只是附和了:「嘉娘,你說得有理。」
程三姑娘拈起一枚棋子,啪嗒落下:「四叔,君子落子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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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三姑娘身有重孝,她在這當口和蘇長越論親還好以美談來遮,和魏國公府就沒這一層了,暫時必須秘而不宣,魏國公府那邊遣人來,本也只是流露了這個意思,正式的定親儀式,必然是得程三姑娘出了孝才能進行。
所以,蘇長越本該沒這麼快知道程家為何半途另改主意,但,不出一個月,他還是知道了。
是珠華告訴他的。
程四老爺想得不錯,世事有時就是奇妙,珠華在程家的整樁計算里只算末端,程家根本還沒來得及派人去找她談判,但她卻出乎意料地先掀開了程家的底牌。
她的消息來源渠道是沈少夫人。
沈少夫人這一回找她去做客,沒再借著徐老夫人的名義,而直接把她領去了自己的院子裡。
沈少夫人找她其實沒什么正事,就是隨便聊了聊,望著她發了下呆——珠華暗搓搓猜想,估計是從她身上找縣令爹的影子,橫豎這輩子的親爹親媽後媽都團滅了,珠華倒也無所謂讓她看看。
就在這隨意的聊天中,沈少夫人透露出了徐四公子有意和程三姑娘定親的事——徐四本是有婚約的,定的是金陵城裡另一家武威候府的姑娘,要不是徐四墜馬車受傷,他去年都該完婚了。
但世子的女人不是好睡的,睡完了因那妾室有孕聲稱是徐四的找徐四商量,徐四驚恐之下怕露餡把她害死就更不能善了了。世子戴了綠帽子,嫌丟人明面上只做不知,實則除了製造驚馬案外,更授意了沈少夫人,由她出面往候府那邊透了幾句風,直接把徐四的婚事也給攪黃了。
魏國公對世子做的手腳未必全然不知,然而只好裝憨,這等弟睡兄妾的事,傳揚出去夠金陵百姓下一年飯的,他只能睜隻眼閉隻眼由著世子撒氣報復,只別真弄死了弟弟也就是了。
耽擱到如今,徐四翻了個年都十九了,身體將將養好,婚事再不能拖了,於是很快提上了日程。
這回魏國公給他選了程三姑娘,很大層面上是出於想借一借程三姑娘忠臣之後的名頭,來壓住小兒子的風流無行。
至於程家和萬閣老的恩怨,魏國公並不放在眼裡,文官勛貴兩個體系,金陵舊都自成一格,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魏國公都沒什麼好懼怕萬閣老的。
沈少夫人會聊起這件事,只是順帶一提,徐四的受傷和張家有牽涉,程三姑娘父親又和蘇父一起倒的霉,這兩個人珠華實際上一個都沒見過,但要說起來,又似乎不能算和她沒有一點關係,所以沈少夫人看見她,就想起說了說這事。
人際的複雜便來源於此,珠華當著沈少夫人的面沒說什麼,乖乖聽她扯,回去家裡後,想來想去,提筆給蘇長越寫了封信。
睡自己的小妾和睡兄長的小妾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就算以封建時代的道德標準衡量,此等有逆人倫的行為也是毫無疑問的渣,徐四家世再好,有這個前科,也絕不能算良人了。
程三姑娘對她來說是個陌生人,但對蘇長越來說,卻是父親故友之女,她遇此狼人,珠華不知道便罷,知道了,總覺得該給他說一聲,至於他要不要告訴程家那邊,就是他的決定了。
蘇長越接到信看後,有種意料之外,然而情理之中的感覺。
原來如此。
程家的行為能解釋得通了。
他淡淡想過,便拋去了腦後,並不為此縈懷,提筆給珠華寫了回信。信中謝了她,然後說了自己不方便在此事上和程家有什麼聯絡——程三姑娘本來選擇的對象是他,他去說徐四的壞話,恐怕難免遭人誤會。且蘇長越心中有數,程家是什麼樣的人家,在先前的作為里已經暴露無遺了,他就算去說,人家信了,恐怕也仍然改變不了什麼。
這緣由蘇長越在信里寫得很含蓄,程家做事不地道,但他本也不想娶程三姑娘,所以沒覺得自己吃什麼虧,也不想有損程三姑娘的名聲。
本不是一路人,便各行其道罷。
但在珠華來說,發現情敵的技能是天生的,她情竇雖沒怎麼開,然而已經把蘇長越劃為了自己圈內所有,她警覺地從蘇長越的字裡行間里發現了,她的所有物曾被別的眼睛覬覦過的痕跡。
珠華很不樂意。
於是她抄了首《節婦吟》回去。
蘇長越再度收到來信,打開看見的時候,眼角直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