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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應啊。
候到馮一刀趕來,張推官溫言與他說了兩句,馮一刀同張老太爺差不多歲數,如今已是安心養老,早不做活了,但有這個機會能給張推官效力,攀上點關係,他自然是很樂意的,主動表示盡力保密,進屋去和大夫會診。
受傷的畢竟只是弟弟,不是老子,張推官用不著一直在這裡守完全程,和張老太爺說了一聲,便重回東院去了。
回去告訴了鍾氏,鍾氏唏噓不已——張興文做的那些事以及這回出事的真相,因她身體病弱,張推官不欲她多操心,都是瞞著她的,所以鍾氏並不知背後有那許多糾葛,只以為張興文是真的命中倒霉,很是為他嘆了回氣。
珠華跑過來打探消息,那動靜她自然也聽見了,不過張老太太現在就是匹受傷的母狼,她才不會送上門去填槍口,因此硬忍著,如常哄著葉明光一道讀書練字,等到張推官回來,才跑過來問。
張推官:「……」
他發現這又是個無法和外甥女啟齒的問題,乾咳一聲:「沒什麼,你小舅舅醒了,在喊痛。」
珠華才不信,她又不是沒撞過頭,痛是痛,但哪至於叫成這樣。她就不肯走:「舅舅,你又糊弄我。」
被看穿了也不能說,張推官顧左右而言他起來:「你才在練字吧?我昨天看過,你那筆墨是萱兒拿她的給你,她用的筆是硬毫,你初學,不怎麼適合你,明天我去鋪子裡給你買一套軟毫的,你這回可要持之以恆,不能學一學就厭了,就想著偷懶去了。」
學渣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家長絕招,說不過人了不占理了就開始扯學習,珠華上輩子沒體會過,然而不幸這輩子穿成一個文盲,不得不承受這個攻擊,瞬間理解了學渣的痛苦,覺得張推官好煩人,張口就要反駁回去,月朗進來了:「老爺,太太,蘇家郎君在外面,問老爺太太得空沒,可能進來請個安。」
這一天事情確實太多,且接踵而來,張推官險把他忘了,聽了忙道:「快請。」
月朗出去,張推官不知珠華已經見過了蘇長越,和她道:「珠兒,你對蘇家有印象吧?就是你爹爹在世時給你定的夫家,一直在京里做官,今天他家小郎君來了,你們隔這麼遠,難得有逢上的機會,就不講究那些俗禮,你順帶跟著見一見罷。」
怕外甥女這時候犯起陰晴不定的毛病,給人留下壞印象來,張推官抓緊時間又特多哄了她一句:「人家說是來給老太爺祝壽,其實是看重你,這麼千里迢迢的,可見對你的重視了。」
珠華抽了抽嘴角「……哦。」
☆、第42章
蘇長越進得屋來,先端正見禮,而後奉上禮物,再禮貌關心了一下張興文的傷勢。
他這回登門的時機實在不怎麼好,堪稱趕上了張家事最多的一天,便是個對張家一無所知的陌生人,也該看出當中有些不可說的亂象了,但他恍若無覺,舉止大大方方的,張推官心中點頭,收了禮,回應了關切,命人看座上茶。
蘇長越謝過坐到了珠華對面去,他正是竄個子的年紀,身形顯得有些瘦削,但不管坐立,始終腰背筆直。張推官此時才有空閒細打量他,一見之下便覺心內滿意,他看人不只是看臉了,在他眼裡,這少年周身那股蓬勃英氣,風華明朗,比他的相貌更為出眾,令人易生好感。
茶沾過唇,先問一問旅途,再敘幾句兩地風物,張推官便笑道:「這麼遠路,你難得來一回,可莫同伯父客氣,只管多住一陣子,金陵城裡也有不少好景致,得了閒我們一家都去逛逛,逛遍了再走。」
蘇長越欠身笑道:「要辜負伯父的好意了,不瞞伯父,晚輩出京除了來恭賀老太爺的壽辰外,還要返家鄉去,參加今年的童生試,時間上有一些緊,還請伯父見諒。」
張推官原本下一句就要問他正讀什麼書的,一聽,不由歡喜:「你今年十五吧?已能下場了?」
蘇長越謙道:「不敢,只是去長一長見識。」
張推官心中有數,此時規定,凡科考學生必須回原籍去考,禁止異地報名,擠占本地生源,所謂參加一下長一長見識云云,適應於那些正在本地安家的考生;如蘇長越這種,他父親現在京里做官,本家卻是德安府安陸縣的,兩地相隔上千里,他要不是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哪裡會浪費這個時間來回奔波?
未來的外甥女婿人才既好,又有出息,張推官很替珠華高興,外甥女雖然身世凋零,但有這麼個夫婿,終身總是有靠了。
他就含笑看一眼珠華,珠華正襟危坐,只做未覺。其實張推官那一副考女婿的做派弄得她怪彆扭的,除了那點心虛勁揮之不去外,兼且還有一點逆反——她不討厭蘇長越,他這種明快開朗型一般人就算不喜歡,至少也不會討厭,但這和她對於被包辦的不悅感並不衝突,她的成長環境和張萱有太大不同,她不可能毫不掙扎地接受被安排好的婚姻,哪怕安排來的是個十全十美的男神也不行。
——咳,逆反的程度或有不同,但反正是不可能馬上欣然受之的。
張推官沒在意,外甥女能乖乖坐著就行,一般人看女子美德,總是以貞靜為要。倒是他這一望想起葉明光來,便向丫頭道:「去把光哥兒領來,他也該來一道見見。」
珠華跳下椅子:「舅舅,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