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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就只是有點奇怪:怎麼張芬自己還是一副不情願的樣子?難道甘某人身上有什麼進士功名也彌補不了的短板——比如年紀大?長得醜?
她心裡胡亂揣測著,聽外間換了張推官有點不悅的聲音:「沒有影子的事,先不必往外說罷。幸而長越不是外人,不然讓別人聽了,豈不笑話。」
張興志正在興頭上,哪裡耐得住不炫耀自己的進士女婿,不以為然地道:「大哥想太多了,都相看過了,人家明說了滿意芬兒,穩穩妥妥的事,有什麼不能往外說的,如今不過差著一道正式提親的手續,只要等著甘家人上門就是了。」
他說著笑嘻嘻地,舉起酒盅:「來,我敬大哥一杯,還要謝過大哥給尋的這樁良緣。還是大哥眼力如炬,一尋就尋了門極好的親事!」
珠華恍然大悟——提到是張推官尋的,她想起來了,去年過年時張興志和魏媽媽的□□被撞破,馬氏大鬧了好幾場,鬧到最後張推官不得不出面,因是張家人不占理,他為了替不成器的弟弟收拾爛攤子,答應親自給張芬牽線尋摸一門親事,才安撫下了馬氏。
想來就尋的是這甘修傑了,當時他還只是舉人,但以張芬出身,能嫁個現成的舉人實在也是很不錯了。
張推官沒有舉杯應和,他從蘇長越的反應里看出了不對:假如真有如此美事,那他不會這麼默然聽著,怎麼也該說兩句賀喜的話才是。
他心下有了數,原要給侄女留顏面,不想當著眾人面說其中細節,但張興志偏要一直提起,他無法含糊下去,只得直接道:「休提那事了,你瞧不上人家,都已回絕了,此刻又說什麼。」
張興志瞪大眼:「大哥,這話可不能亂說,我什麼時候回絕了?」
張推官沒好氣:「你們跟人家說什麼春闈後再說,可不就是回絕了?」
——這話其實是張芬說的,她看不上甘修傑,嫌他娶過一房妻子,但父母卻皆覺得不錯,年輕頭婚的倒多的是,有幾個有舉人功名的?有也不會看上張芬,張興志和馬氏在這點上的頭腦都還清醒,覺得能尋著甘俢傑可以了,張芬的年紀也不容再挑揀下去。
但張芬自己不願,她抗拒不得之下,方想法尋了個藉口,她打的主意是想在春闈之前的這段時間內再爭取一下,說不定能碰上更好的,若不能,那只有認命給甘修傑做填房去了,張興志和馬氏一想似乎也有理,就同意了,照這個意思給了人回話。
張興志就道:「這怎麼算回絕,芬兒想激勵激勵他而已。對了大哥,你可別成天繞著珠丫頭轉了,我們芬兒的嫁妝,現在起也該備起來了,不定哪天甘家就要上門來商議親事了。」
裡間馬氏聽得眉開眼笑,悄聲向張芬道:「你這爹爹,難得說一回中用又中聽的話。」
張芬卻不如她一般高興,低著頭,微微鼓著嘴,不肯應聲。
馬氏帶笑嗔她一眼:「你這孩子,心也太高,現成的一個進士還不滿足,還想尋什麼樣的。」
張芬不理她,頭埋得更低——若沒有蘇長越先一步前來,她或許此刻也覺得意,然而人只怕比較,這一比,就只剩一個意難平了。
馬氏正在歡喜勁上,不怎麼把女兒的彆扭放在心上,說了她一句就又向鍾氏笑道:「大嫂,芬兒這門親事尋得不容易,全賴大哥幫忙,這下面的操辦,也要請大嫂多幫襯著些了。」
珠華聽得無語:張良翰娶妻的花費就大半都是長房出的了,這下好,嫁個女兒還要賴到長房頭上,不要臉到這份上,也真是沒什麼可說的了。
鍾氏尚未給出回應,外間張推官的聲音又起,這回更為不悅:「這算什麼激勵?人家誠意相求,你同意便同意,不同意便不同意,拖著挑揀拿捏人,難道人家必要順著你走?我看這門親事是作罷了,不必再提起。」
張興志不服,且還覺得莫名其妙:「大哥是怎麼了,芬兒嫁個有出息的女婿,與大哥面上豈不也有光彩,怎地大哥一直潑我冷水?」
蘇長越在旁斟酌片刻,他實沒想到那個
放言「再說」的是張家姑娘,並不想摻和進這等夾纏不清的家事之中,然而張家這位二伯父太能暢想了,他作為知情者再悶著不說,他日捅穿出來,倒似他誠心在看人家的笑話一般。
只能張口道:「張伯父,想必這其中有什麼誤會,據我所知,甘兄已被我等座師,刑部左侍郎王大人招了婿。」
他放皇榜後曾和甘俢傑又碰過一面,甘俢傑也在二甲上,和王大小姐的婚事是肯定妥了,只待稟告家中尊長,而能得這等貴女,家中尊長豈有反對之理?
他儘量不摻入自己的個人情緒,只平直敘出,但一語既出,仍是滿座愕然。
啪。
裡間,張芬手一滑,一雙鵰花木箸摔落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 前文有小天使猜許燕兒的,許燕兒她爹是御史,正經是個官家女,甘俢傑三十好幾了,又有過一回婚事,照常理許燕兒還是不會去給他做填房的~
☆、第95章
珠華不太敢看張芬的臉色——因為真的是太難看了。
她的五官整個扭曲著,一張臉從脖頸處直紅到了太陽穴,滿溢著一種不可置信的屈辱,身子在椅上微微顫抖,似乎都快暈過去了。
單看她此時形容,其實挺可憐的,但一想她所以會面臨這個難堪的緣由,珠華只能贈給她兩個字: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