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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太守歉疚地對著祝星笑笑:「孫兒頑劣,驚擾了祝姑娘,老夫實在是……唉,愧疚極了。祝姑娘若不棄,冀州境內一切花銷便由我承擔,也好全了老夫的彌補之心。」到底坐的位置比孫縣令要高,說起話來更加動聽。
祝星垂眸一笑:「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只不過我隨從眾多,花銷巨大,還是罷了。」
「為贖罪過,傾覆家產也當得。」賀太守低眉順目,面上不見什麼苦色,反倒很安然於此,比孫縣令的境界不知道高到哪裡去。
孫縣令只會裝窮,賀太守則裝千金散盡還復來,豁達灑脫高下立判。
祝星笑笑:「您這麼說,那更是萬萬不能的了。」
賀太守哈哈大笑,也沒繼續再提此事,只說:「祝姑娘有何地方我們幫的上忙的,儘管吩咐。」
祝星應是:「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這是領了人情。
賀太守灰白眉毛下的眼中笑意更甚,心中嘆息難怪幾人都在這位祝姑娘這裡吃了癟,都不是同一個層次的。
他和這位祝姑娘才算得上旗鼓相當。
孫縣令見岳丈三言兩語就與祝星相談甚歡,心中又是佩服又是自省自己什麼時候能做到這程度,很有狗官的自我修養,吾日三省吾身。
場面話說盡,該入正題了。
孫縣令輕咳兩聲,再度擺出一副傷懷的中年男人臉,苦澀地道:「祝姑娘……」很不好意思繼續開口。
祝星看似端正態度,很是認真,實則漫不經心道:「不知該從何做起?」
孫縣令輕拍兩掌,院子中靜候的郎中緊張而僵硬地進來。昨日所言他都是信口胡謅,忽悠人的,本想行拖字訣,沒想到孫縣令這麼快找了人來。今日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編。
郎中穿得算是中等,頭髮略微潦草,年紀看上去倒是很年輕。只不過自打進屋來他就一直低著頭,十分謙卑,簡直要低入塵埃中去。
祝星只瞥了這郎中一眼,就知道大約他並不精於此事。或許真是個郎中,不然也不能在孫府混這麼久。
孫縣令終於見著能拿捏的人,當下官威上身,沉聲問:「如今祝姑娘已紆尊降貴來了,你說說該怎麼做。」
「這個……」郎中絞盡腦汁。
祝星好心提醒,語氣溫柔:「不若先喚醒孫公子?」
郎中感激地看她一眼,這抬頭一眼可讓他恍了神,但很快他就低下頭去,急促地道:「就依這位姑娘所言。」
孫縣令見怪不怪,不過一日時間,他就習慣了一切以祝星的話為主。
反倒是賀太守看得覺得奇怪,但一時之間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奇怪。
房內下人都被孫夫人離去時帶走,孫縣令只能親力親為。
孫縣令扶床坐好,在眾目睽睽之下叫了兩聲:「孫煥,醒一醒。」他一向好顏面,如此靜謐時自己一個人大聲呼叫,實在丟人。這份丟人都被他算在了昏迷的孫煥和在房中的孫夫人身上。
孫煥沉睡不醒。
孫縣令推了推他,語速變快,語氣急促:「孫煥!醒醒!別睡了,孫煥!」
祝星瞧著,只見孫煥壓根醒不來,呼吸均勻地閉著眼。她想了想院子中那一鍋鍋安神湯,覺得孫煥睡得這麼熟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她想著便看向那位年輕郎中,若有所思。
孫縣令怎麼也叫不醒孫煥,額頭上不由得冒出汗來。
賀太守看著也尷尬,心中悄然生出些對孫縣令無能的不滿。不過他們是利益體,更是一家人,他走近前,這才注意到孫煥睡得確實太熟了,熟得不自然,他當即一皺眉道:「傳上午在這裡伺候的人來。」又對著孫縣令說,「煥兒這明顯睡得過熟,你別叫了。」
孫縣令大起大落多次,人現在有些麻了,腦子轉得不如平時。他先下意識地聽了賀太守的話沒再繼續叫人,後知後覺地開口:「那是喝安神湯喝多了。」
「安神湯?」賀太守不解。
孫縣令頓時看向年輕郎中:「是他開的方子,昨日讓我們灌了好幾碗,說讓煥兒能好好入睡。」
年輕郎中結結巴巴:「大人,昨夜用的量到這時候公子該醒來了。我有把握的,不該如此。」
孫縣令遲疑,這小郎中雖年輕了些,前段時間天寒治傷風有一手的,他便留之在府上做個隨叫隨到郎中以防萬一。因此他對這小郎中的醫術有些信任,這時候自然也信他所言,相信藥的劑量沒有什麼問題。
上午在房間內伺候的丫鬟小廝們稀稀拉拉地被召回,緊張地並排立在房中。對於他們來說,見到老爺就是一見很讓人緊張的事,更不必說見了老爺的岳丈,夫人的親爹。
「上午這裡發生了什麼,你們一一道來,不許有任何欺瞞。」賀太守嚴肅起來,一張臉繃得厲害,面上的皺紋都被他扯平不少,看起來當真唬人。
幾個丫鬟和小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怯怯地七嘴八舌說起來上午發生的事。
「夫人早上用了早飯便過來看公子了。」
「公子上午有段時候醒了,還是老樣子,夫人怎麼叫都不理。」
「夫人要餵公子用些早飯,公子也只會說仙女。她被公子氣得不行,說公子與其這個模樣醒著還不如睡了得好,就又灌了些安神湯給公子……」
……
原因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