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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這方子還真能將瘟疫治好不成?
那何必多此一舉派個郎中來。
「韓郎中, 您這方子好雖好,可是……」
喜公公心中一跳,果然, 可是來了!
「可是這方子藥性太涼,染了瘟疫的病人哪裡受得住?」
熱烈討論用藥的郎中們一停,轉頭看向韓成。
「是啊韓郎中, 藥是好藥,可是藥性太強,病人用了藥萬一被治死了,那和死於瘟疫也沒甚區別,總之都是死。」
韓成面對質疑,平和一笑:「所以才要我來這一趟,不然送個方子就好了。方子確實寒涼,但姑娘說了,如瘟疫這般急病,只能快速將根拔了。細細榮養,只會將身子越拖越垮。」
眾郎中聽了連連點頭,深以為然,只顧著想韓成所說的除根之法,倒沒太在意他話中的「姑娘」二字。
只有喜公公精準捕捉,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兒。
「可是太過寒涼,病人受不住啊。」
韓成撓了撓頭:「原來我還沒說要佐以針術嗎?那我再說一遍。用藥前以針術輔助,患者便能抵禦寒涼藥性了。我過來也是要教大家針術的,要不然也沒必要來這一遭。」
「針術?!」
郎中們是真的驚呆了。
針術對於任何一個郎中來說都極為珍貴。不同於用藥可以摸索,針術行錯一步便是錯了。誰若會點針術,那都是不傳之秘,休說如韓成這樣大大咧咧要傳授的。
「您果真是要傳我們針術麼?」郎中們雖然都已戴了面罩,眼神卻很是灼熱,幾乎能將人灼傷。
韓成微妙地產生一種爽感,他們剛知道祝姑娘要傳他們針術時大約和現在恆山縣的郎中們一般。
緊接著他就為自己這樣的想法而感到羞愧。姑娘是那樣的無私,教他許多,他卻會因為自己學來的東西而在旁人面前優越。
實在不好。
韓成微笑,學著祝星的模樣道:「沒錯。姑娘說了,越多郎中學會此針術,百姓便能早一日好起來,還請大家跟我學……」
「學」字還未說完,四十來個郎中齊齊下跪,烏泱泱的一片,很是壯觀。
「多謝韓師賜針術之恩!」四十人齊聲。
喜公公聽得渾身一麻,這場景竟然讓他覺得熱血沸騰。
韓成受不起這份大禮,機智地同樣對著眾人跪下:「諸位快快請起,我只是個傳針術的,算不得各位的師父。針術是姑娘教我的,眾位要拜,有空可以去找她拜拜,還是別折煞我了。」
祝副管家噗嗤一下險些笑出聲。
郎中們傻眼,沒見過這種他們跪下,對方跟著跪下的情形。
有人抓住重點問:「姑娘是誰?」
韓成跪著道:「姑娘就是完善方子,教我針術之人。」
眾郎中也跪著,七嘴八舌地問起祝星的消息,場面壯觀又滑稽。
「成了,先都起來,跪著說話像什麼話。」祝嚴釧終於開口,「眼下最要緊的,是平息瘟疫。」
一地的郎中這才起來。
喜公公心想,謝天謝地,您還記得這事兒呢,剛才看您看戲看得挺樂呵。
「直接以病患示範吧,法子已在薛郡推行過,不會出錯,請諸位隨我來。」韓成神采飛揚,無比自信。
他如此自信,看得眾郎中手腳發熱,跟著他一起自信起來,相信他們定然能攻克時疫。
他在薛郡施過針的次數少說也有成百上千次了,這是姑娘給他的底氣。
……
黃梅時節,京中處處雨。
牛毛細雨蜜如織,蕩滌著冷清的街道,清新的泥土味兒芬芳馥郁。
本該是人頭攢動的地方,這時候街上卻空無一人。因著下雨天光晦暗,繁華的京中難得顯得些許破敗蕭條。
周國算不算繁榮富庶不好說,但京中一定是繁榮而富庶的,畢竟是天子腳下。
現在的京中沒了人氣,難得有幾分不可說的衰敗亡國之景。
皇上坐在御書房中,用硃筆批閱奏摺。為帝者不可輕易暴露情緒於人前,是以他現在肅著一張臉,讓人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
他身邊站著瘦了三分之一的祿公公。
祿公公照往常一樣手持拂塵立在皇帝身邊,卻沒有之前的機靈勁兒和精神氣了。他形容憔悴,像條快要乾死的魚。
還有一周時日,若是瘟疫再無解法,皇上就要拿他問罪了。縱然皇上可能已經不記得當日之事,但對他來說,這始終是懸在他頭上的一把鋼刀,隨時會要了他的腦袋。
要是有人現在就能治好瘟疫該多好啊?
祿公公苦中作樂,笑自己異想天開。
「皇上,幽州那邊來摺子了。」外面有小太監一路捧著摺子入內。
奏摺都是由中書省那邊根據奏摺上所附標籤分門別類才送入宮中。當今聖上專斷獨裁,不許中書省看內奏,奏摺上往往都有火封,防止有人動手腳。
自上次一十四州只有祝嚴釧向上稟報瘟疫後,皇上特意下旨,凡是祝嚴釧上奏,不必經中書分類,即刻送往他這兒。
祝嚴釧在皇上這裡的地位可見一斑。
而皇上甚至沒有見過這位來自偏遠地區的縣令。
祿公公左眼不停地跳,接過小太監手中的奏摺,恭敬呈上。
皇上撕去火漆封,翻開奏摺,一目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