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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副管家也不推辭:「是。」又問,「那姑娘,咱們要準備準備啟程麼?」
「不。」祝星搖搖頭,「叔父替咱們著想,咱們也該替叔父著想。為了不讓孫縣令和賀太守留意到叔父的動靜,咱們就先把他們的目光吸引了吧。」
她笑吟吟的,絲毫不將一位太守和一位縣令放在眼中。
卻沒人敢輕視她的話,房內幾人都應「是」。
祝星又看起祝清嘉幾人寄來的家書,眼中笑意一直不曾斷過。
……
「郎中,我兒已經喝了三碗安神湯,怎麼還不見好?」孫夫人看著床上直直望著床頂的孫公子急的直嘆氣,又試探著叫了兩句,「煥兒,煥兒。」
郎中焦頭爛額,口中支吾:「或許是藥量不夠……」
煥兒什麼也聽不見,嘴巴微張微合,一下子喜得孫夫人不得了:「老爺,煥兒是不是好些了,他,他說話呢。」
孫縣令狐疑,看著孫煥雙眼無神,並不怎麼信他好些了。但他也不願放棄希望,便說:「你去聽聽煥兒在說什麼。」
孫夫人帶著期待附耳過去,聽到他果真在嘀咕什麼,只是聽不大清楚。
於是她更貼近了些,只聽到:「仙女,仙女……」
孫夫人氣得腳一軟,坐在地上。
「他說什麼?」孫縣令探頭問。
孫夫人揪住他探過來的身子便捶:「他說你邀請來的那個賤人!」
孫縣令縱然有心理準備,也是在心中罵了一句「不爭氣的東西」。
孫夫人越捶越哭,只覺得自己的好兒子被狐狸精勾引,心中痛得不得了。
「你……唉,郎中,他這有法子治麼?」孫縣令頭疼不已。
「解鈴還須繫鈴人,您只有找到令郎的心結,才能解他此症。」郎中說了句靠譜話。
「系鈴人……」孫夫人念叨了念叨,垮起臉來,「那不是要那賤人來?不行!怎麼能讓她過來!那不是要人求她麼!」
孫縣令聽她還在糾結著小仇小怨,更加看不上她,還要勉強哄著:「夫人,明日我去一趟客棧,去向祝姑娘道個歉,再求一求她,看看有沒有什麼用。你可不要再一時腦熱,生出什麼事端了。」
孫夫人咬了咬嘴唇,別無他法,扭過身子:「我自是不會搗亂,只怕那賤……丫頭不肯過來。」有求於人,她也不是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人。
「夫人安心,好歹如今還是在薛郡,我多少有那麼三分薄面。」若那少女不識相,出些什麼意外也不是沒什麼可能。
孫夫人稍安下心,只是腦海中滿是那少女垂眸含笑的嫻靜模樣,心中虛極了。
故弄玄虛!她在心中冷斥祝星。
「今夜怎麼辦?煥兒這樣熬,又受了傷,身子哪裡熬得住?」孫夫人又憂心忡忡地問。
郎中咳了咳,眯著眼打量了一會兒床上的孫煥道:「他是心不靜,所以不能休息,再讓他多喝兩碗安神湯就好了。」
「這安神湯劑量太大,可會傷了我兒?」孫縣令猶豫。
「怎會,安神安神,安定心神的,讓令郎喝了安心睡一覺,說不定明日起來,就好了呢?」郎中信口胡謅,反正安神湯沒毒,就是喝了讓人犯困,能將這傻公子弄消停了他不重重有賞?
「去熬湯,多熬些,讓公子能好好休息。」孫夫人吩咐,祈禱者明日孫煥醒來便正常了。
坐在房頂上偷聽的零七冷冷笑笑,倒是好大的膽子。
……
自從主子出了那樣的事後,晚上一直由福壽守夜。
天將破曉,晨光熹微。
福壽已經如往常那樣洗漱收拾完畢,坐在房間內等著主子醒來。
床上的少年沉沉地閉著眼睛,和熟睡無異。
福壽看著少年忍不住嘆了口氣,他可憐的主子。
少年睡在拔步床上,一頭烏黑長髮落在枕間被裡。房中未燃燭火,趁著晝夜之間的墨藍色自然光看他更顯得他膚白如玉,其上仿佛落了一層清霜。
他長睫微卷,高鼻深目,睡著時冷麵沉沉,陰鬱十足。
雞唱三聲。
少年一雙眼緩緩睜開,目光冷得能落下冰碴子來。
「主子。」福壽雖然被他厭世目光嚇破膽,但依舊忙湊到床前,手中握著盛著溫水的白玉杯殷切道,「您剛醒,用些水吧。」
宗豫望見福壽,立刻咧嘴笑開,容顏明淨,仿佛是位未見坎坷乖巧懂事的溫潤少年郎。
「多謝你,福壽。」宗豫單臂撐著床起來,毫不猶豫地拿過白玉杯一飲而盡,誇讚,「多虧有你陪在我身邊。」這是他從祝星那裡學的一套馭下之術。
多稱讚。
福壽渾身雞皮疙瘩起來,不知自己哪裡做錯了,引得主子醒來如此反常,當即跪下認錯:「主子,這都是奴才分內之事,若奴才有什麼做得不周到,請您明示。」
果然他不適合這個路線。
他平日裡雖然端方溫潤,卻又清高自持,斷不會如她那樣稱讚手下。
這些人是父皇留給他的,天生該為他賣命的人。所以他在運用自己掌控的勢力時,為了如父皇那樣,帶著自身偽裝的溫柔外,手段卻是無比嚴格殘忍的。
如此眾人才能真正折服於他的手腕之下,尊他為主,而不是善待一位暴斃先皇的遺孤那樣,可憐他同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