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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大人苦著臉, 繼續悶頭喝茶。
終於到了門外,薛縣令和王主簿看見戴了冪籬的祝星就像看見了救星,齊齊將茶杯一放站起身沖門抱拳:「祝姑娘。」
祝星單手摘下冪籬, 隨手交給身後的花椒,而後施禮:「見過二位大人,大人請坐。」
二人長出一口氣,緩緩坐下。
霍驍在看見她的那一刻便緊繃起來,整個人像一張被拉滿的弓,充滿力量。
少女自門外向他走去,踏著耀眼日光,一步步都踩在了他心上。
她在距他還有一步之遙時輕聲道謝:「多謝你幫我待客。」
他第一次離她這麼近,垂眸就能看到她羽扇一般的長睫。
霍驍緊握著茶壺,可憐的壺柄都要被他握碎了去。他聲音冷冷:「沒什麼,我先下去了。」真就快步出門,把壺也順走了。
「不好意思,讓您二位久等了。」祝星在主座上安然坐好,向二人禮貌性的致歉。
二人造訪前並不曾事先遞過拜帖,真算起來失禮的是他們。
「是我等登門突然。」薛縣令輕咳掩去尷尬。
祝星微笑,不曾開口發問。她是主人,主動權在她手上,該急的不是她。
這時候誰先開口便不穩重,就落了下風,容易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終於王主簿憋不住先道:「祝姑娘,您府上的護衛著實一流,像把開了封的刀!」那護衛手上的人命絕對不止一條。
不過想到這祝姑娘是江大人都指明照顧之人,有這樣的護衛倒也不奇怪。
他身上殺伐的氣息太濃,二人不得不喝茶掩飾緊張。偏偏那護衛又如同愣頭青一般不會看人眼色,但凡他們喝完了便會立刻添茶。
一來二去,兩個人喝了一肚子的茶。不像做客,倒像是坐牢。
還好祝星回來得及時,他們實在喝不下了。
青椒奉上茶點,又沏了壺新茶來,靜靜立在祝星身後。
祝星好整以暇地把玩著茶盞,目光在白瓷的茶杯上掠過,帶著少女該有的天真與稚嫩道:「我的護衛都是保護我的,確實很厲害。」
薛縣令和王主簿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總之見她一副全然不好奇他們目的的純淨模樣,都有些鬱郁。
她不發問,他們若主動張口,便落了下風。
但看少女年紀甚小單純懵懂的模樣,他們又覺得她不是刻意晾著他們,應該只是不懂人情世故,於是便想著怎麼先開這個口。
可是祝星就是故意的。
「祝姑娘……」薛縣令思索再三終於張嘴。
祝星抬眸:「大人請講。」
「上次你要採買東西,從我這裡借了個嚮導。」凡有些地位的人物說話時總要先來個引子,並不會直接提及事情。好聽些是委婉,難聽些麼,還是不急。
真急了就知道什麼叫一語中的。
祝星好脾氣地跟著打太極:「是呢,多虧那位嚮導,採買之事很是順利,在此便謝過您了。」
薛縣令一噎,他不是來討要致謝的。緩了口氣,他道:「那日他回來後聽他說你們買了許多冬日所用之物。」
「不錯。」祝星真誠地看著下首二人,實際上早已跑神跑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回來後趙衙役覺得這事很不尋常,便當趣事說與了我等聽。」薛縣令先替趙衙役解釋,「還說您管家提到明日天便會驟然冷下,猶如寒冬。此事非同小可,與天下蒼生都有干係,是以我等前來問一問姑娘,此話當真?」
終於說到正題。
祝星柔弱地睜大了眼,像是被他們話中的嚴重性嚇到,白皙的臉更加蒼白了些,看上去楚楚可憐。
二人一慚,這場景倒像極了他們欺負小姑娘,心中對祝星的愧疚猛然上升。
王主簿憐惜心起,放和緩道:「天氣驟冷,百姓卻不知,若真如此,待一冷,不少人都要直接凍死。大人此次前來問你也是想確定一番,是真的,提前布告一番,也能少些傷亡。」
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祝星心中覺得無趣,還很敬業地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真摯神色,聽完後眼圈紅紅。
薛縣令和王主簿更覺祝星善良,他們一把年紀為了從祝星口中聽句實話而用言語手段,實在不光彩。
「是真的。」祝星為了讓自己的人設在他們心中立穩也很不容易,與他們虛與委蛇這麼久。
得了答案,兩人相望,心頭更沉。
「祝姑娘可有何能證明?」薛縣令艱難道。
祝星眼睫微垂,沉默片刻,最終道:「不怕二位大人不信,我……實際上是上古大巫祝融的弟子。」
什麼東西?!
薛縣令和王主簿微微張嘴,不明白事情怎麼突然向著玄幻的方向發展。
祝星神傷地向二人講述了一番她改動過的身世,突出了自己的悲慘,神化了並不存在的祝融。
真假參半最是唬人,乍一聽完完全全是老百姓最愛聽的那種痴傻孤女被大巫點化從此脫胎換骨的酸爽情節。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被祝融點化,有了看天的能力,算到了將要轉冷?」王主簿已經失語,滿腦子的漿糊。還是薛縣令鎮定些,雖然頭也大了一圈,還是勉強能跟著祝星要他跟著的思路走。
少女羞澀一笑,點了點頭,一面漫不經心地不愧是稍大一點的官,就是比手下的接受能力要強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