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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星記得宗豫送與她的情報上曾寫, 方白蕊是京中打更人的女兒。她晚上給打更人送冬衣,被李大看上並擄去。
打更人一家拼了命也要方白蕊回來, 甚至試圖去報官。奈何李家家大業大,以護衛看守著打更人夫妻, 再加上李大以方白蕊父母的命來威脅方白蕊,方白蕊這才認命。
方白蕊在李大的威逼利誘下匆匆與父母見了一面, 而後囑咐他們不要報官,便被拘在這一方院子裡過暗無天日的日子。
方白蕊不可思議地抬起頭來, 似乎沒想到有人能說出她姓名的來歷,人一時愣愣的, 甚至忘記周遭下人們的監視。
「是……」她輕聲道,心中說不出的滋味兒。
方才府上下人們叫她來瞧病,她都準備好又是作弄人的把戲, 沒想到一進房間看到的是個陌生少女。
這少女說話輕聲細語的,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真的是什麼郎中麼?
可是哪裡有女子會做醫者的?
方白蕊半信半疑, 神思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還是她對面的祝星提醒她,她才想起將手腕搭在脈枕上。只是她太過瘦弱,手腕如蘆柴棒。
祝星專心致志地為她診了脈, 才一筆筆為她寫了藥方。
方白蕊從始至終一頭霧水,依舊不肯相信祝星是醫者。
李大巴不得折磨她們至死,哪裡捨得給她們請郎中。
祝星寫好方子, 自有下人相視一眼,擔心這方子裡有什麼貓膩,便搶先一步笑呵呵地接過方子。
祝星也不介意,只笑著遞過去方子,又面色如常道:「方姑娘身體底子太差,要好生將養。我寫了兩張方子,一張是藥補,一張是食補,二者並用,身子會很快好起來的。」
方白蕊徹底愣住,心裡話脫口而出:「竟然……真是醫者嗎?」
她依舊不可置信。
但祝星給她如沐春風的感覺又不是假的,她一時間矛盾極了。
江鶯鶯便立刻看不起她這樣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不由尖聲嘲諷:「這是名滿京中的祝姑娘,特意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肯紆尊降貴給你診一診病,好叫你們快點調理好身子為公子開枝散葉。」
她這話說得大大咧咧,下人們都聽得滿意極了,只是方白蕊的臉更白了幾分。
方白蕊還未來得及有什麼反應,就被下人們強硬地扶了下去。
江鶯鶯輕哼一聲,頗有女主人的派頭:「這兩張方子好好給方姑娘用著,可別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不然仔細我扒了你們的皮。」
下人們滿嘴發苦,卻又不得不苦哈哈地答應。
「竹苑的姑娘呢?怎麼還沒來?」江鶯鶯斜坐在榻上不住催促,一個個都好大的架子,敢叫姑娘等她們。
說竹苑的竹苑的便來了。
竹苑這位讓江鶯鶯都不自覺坐直了些
這位女子身材豐腴,頗有些珠圓玉潤的美。只是她神情鬱郁,一張臉上寫滿了愁怨,就像是深秋時節的冷雨一般伶仃飄搖,任誰都想撫平她眉間眼底的愁緒。
她默默行了禮,便從容坐在祝星的對面,舉手投足都儘是禮數,可見與江鶯鶯不同,這是個有文化底蘊的。
「你叫什麼名字?」祝星依舊是一樣的問法,並沒有什麼例外,也沒引起下人們的任何注意。
女子幽幽道:「我叫商雲竹。」
商雲竹命途亦是十分坎坷,比方白蕊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在被李大公子覬覦前已經為人妻,並誕有一女,卻依舊逃不脫李大的魔爪。
商雲竹原來的相公已過秋闈,春闈因緊張一直不過。陡然又逢此變故,人一下子便倒了。還有剛出生的孩子需要照料,又有被紈絝搶占的妻子需要追回,那書生過得可憐極了。
商雲竹以死相逼不願屈從,奈何李大手段更加惡劣,以稚子和夫君威脅,叫商雲竹不得不從。
李大最終將商雲竹親手所書的斷情絕愛信拿去給書生,又慷慨大方地贈了不少銀子作為侮辱。
那書生也是,自從這事後便潦倒落拓,再也沒參加過科舉,整日渾渾噩噩,只不將孩子養死,可見是受了天大的打擊。
「商姑娘,我為你診脈。」祝星淡淡道。
商雲竹微不可查地點點頭,似乎並不大在意診或不診。縱然這是蓋世神醫,能治好她身上的病,可心病又要如何除?
她若不是還有一絲絲念想,便早放任自己魂歸故里,也省的在這院中做個時常被打罵、毫無尊嚴的牲畜要好。
她飽讀詩書,可懂得越多,人也就越發痛苦。
祝星便如方才診治方白蕊那樣例行為商雲竹診治。比起方白蕊,商雲竹身上的病明顯更多,也略微棘手。
可她這副全然不在乎的模樣,倒像是在宣布只要能留著一口氣在,其餘隨意。
十足的厭世傾向。
祝星從容地寫了方子,自然又由下人接過,防得很是嚴實。
她仿佛什麼都不知道,微笑開口:「商姑娘鬱氣積結,平日該多眺望遠方,看花賞景來紓解胸臆之中的悶氣才是。」
商雲竹戚戚一笑:「是。」但顯然是聽不進去多少話的。
祝星也沒逼她,今日來別院不過是試探。若是一見面一個個便脾氣大變,李大隻怕才會起疑。
要一步步,慢慢來。
最後是菊苑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