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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腿烤得流油, 羊膻味兒被其上的綴著水果的果味中和,清甜解膩。
老闆親手捧著托盤奉上, 眉開眼笑地哄著祝星:「姑娘您嘗嘗,這是咱們巨鹿客棧的招牌。」
花椒沉默而熟練地用小刀切了羊肉將最鮮嫩的那一塊, 用小碟盛著送到祝星跟前。
祝星素手拈起一塊羊肉送到花椒唇邊:「嘗嘗。」
花椒一愣,臉騰地一下紅了, 木木地張開嘴,小心翼翼地咬過羊肉, 緩緩咀嚼開來。
她壓根兒沒心思去嘗羊肉的味道,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姑娘餵她吃東西了!
「味道可還好?」祝星微眯了眼兒笑問。
花椒因為緊張,嘴中咂摸不出什麼味兒來, 卻連連點頭。
祝星莞爾,看向老闆贊道:「很好吃, 您有心了。」
老闆得了她這麼一贊,只感覺渾身舒暢,什麼都值了。他擺擺手:「這算什麼?只要您喜歡, 我時時刻刻給您烤都成。」
祝星淺笑:「好意我心領了,不必這麼麻煩。」
老闆忙搖頭:「不麻煩不麻煩,您就是巨鹿客棧的再生父母, 客棧送您都是應該的。」
宗豫趴在祝星身側,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得,又一個上趕著送錢的。
祝星訝異地看了老闆一眼,含著笑道:「您別說笑了,巨鹿客棧百年歷史,您便是敢送我,我也不敢要的。」她說著搖了搖頭,像是看人玩鬧一般毫不在意。
老闆被她輕飄飄的眼神激上了頭,努力爭辯:「姑娘,你救了巨鹿客棧所有人一命,你當的!」
祝星像是哄孩子般大度:「好了老闆,您不必再說,若是客棧,我是不會收的。這是您家的百年基業,您好好守著。下次我再回巨鹿,也好再吃這美味的烤羊腿。」
老闆呆呆愣愣地站著,受了莫大的打擊。
祝星若是收了,他等回過味兒來心中必然不自在。但祝星沒收。他用最貴重的東西討好人沒有成功,心中的落差感便極大,更加想討好祝星了。
祝副管家這時候笑眯眯地將他拉到位置上坐。
宗豫用嘴接過祝星餵的羊肉,看著那笑得如同彌勒佛般的祝副管家跟客棧老闆說道起來,差不多已經知道結局。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各回各房。
霍驍喝了不少酒,眼神依舊清明。他猶豫再三,從房中出去。
「爺,你往哪去?」瘦猴見他出門,身上酒氣去了大半。
霍驍抬抬手,示意他不要多管。
瘦猴暈暈乎乎地往床上一倒,迷迷糊糊地想爺為愛勇敢出擊,但願大晚上不要被祝姑娘的護衛丟出來。
霍驍一瘸一拐地出了門,遠遠看了眼祝星的房間,燭火通明。待意識到自己對著個房間發了半晌呆,他立刻冷了臉。
像個呆瓜,霍驍煩躁地想。
他並未往祝星的房間去,反倒上樓去。
士兵阻攔。
霍驍從胸口摸出塊玉牌,丟給士兵:「拿給江憑看,他會見我。」
不多時,士兵下來迎他。
霍驍隨人上去,剛進房間,江憑指著他就道:「將這冒名頂替的刺客拿下!」
霍驍皺眉:「公報私仇是吧?你跟老頭子之間的仇別牽扯到我身上,毛病!「他動了動肩膀,四下士兵也不知道該不該防。
江憑走上前兩步,探著頭打量他,忽而捻須大笑:「霍驍,真是你啊!你怎麼……」他絞盡腦汁措辭,「怎麼如此粗糙了。」
霍驍瞥他一眼不答。
江憑忽而想起霍驍也是奉召入京,頓時便明白其中齟齬。他沉了臉色,張了張口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二者本就沒什麼交集,尤其又差了輩分兒。
江憑能指著霍平嶂大罵出口,但對待霍驍,他到底自覺是長輩,拿捏著輩分很有些不知所措。
霍驍也煩。他從來沒跟文人打過交道,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在他打退了三個夫子後他的受教育水平便停滯下來,整個人僅限於識字和會讀兵書。
霍驍受不了壓抑地氛圍,直接說明來意:「成了,那令牌你拿去,各郡都有西北崗哨,你出示令牌說明用意,老頭兒會借兵保護你。」
江憑冷哼:「何須你們來貓哭耗子。」
「得了,你以為我是擔心你?趙顯是我西北軍發現的奸細,你若再將他弄丟一次,就是踐踏我西北軍的成果!聽不聽隨便你,反正人丟了也罰不到我頭上來!」霍驍脾氣大,直接頂撞回去。
江憑被他氣得鬍子亂顫,卻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理。尤其是趙顯又和胡人有關,更是茲事體大,他也該暫時放下黨羽偏見……
見江憑深思,霍驍鬆了口氣,不枉他頂著暴露身份的危險走這麼一遭。
室內一片安靜。
不知道多久,江憑突然開口:「既然你也是往京城去,我勉為其難捎你一路也不是不行。」已經是最大的柔軟語氣了。
霍驍扯了扯唇角:「文臣武將私下授受,你我都擔當不起這罪名。」
江憑沉默。
霍驍以為他接下來要再煽情一把說些什麼,便聽到他狐疑地問:「你如今是混在祝姑娘的護衛里?」
霍驍聽他說到「祝姑娘」三個字,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想祝姑娘去了。
她今日回來還問了他身體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