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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王謀劃多年,便是為了讓三王子繼承胡國大統。他和元魯為胡王開拓疆界,也只是能讓年紀更小的三王子日後高枕無憂罷了。
若非他無意中親耳聽見,他也不願意相信此事。
自那之後,心便冷了。
他看元魯只覺得可憐,他也覺得自己可憐。
所以此次入京,元魯在明處,他在暗處。元魯得到的命令是暗殺霍驍,嫁禍周國皇室。他的任務是殺了趙顯,銷毀證詞。
他沒想著和元魯斗,所以通風報信,隨手救他一命。
但都是送死的任務。
元紹忽然想明白了,或許這一趟他父王壓根沒打算讓他們活著回胡國。他頓時齒冷,一陣賽一陣的噁心。
「二王子,山下有人上來了,是銀月姐他們那輛馬車。」有人向元紹通秉。
元紹回神,銀月回來,想必計劃應當很順利。
不多時,馬車便悠悠到了。
駕車的是他們自己人,元紹一眼便認出。接著車上跳下來了是銀月。二人皆狼狽不堪,還身受重傷,顯然出了意外。
「怎麼回事?」元紹從石頭上站起,長眉一皺望著二人,「元魯呢?」
銀月抿抿唇,如實交代:「大王子他……他死了。」
「什麼?」元紹帶領的一干人馬發出不可置信的聲音。
銀月為祝星給她扔下的爛攤子而感到頭疼。她昨夜想了一夜如何應對,這時候雖然無奈,倒還是能將事情說清楚的。
一眾胡人聽罷無言,壓根無法相信是真實的。
什麼祝姑娘?
什麼一下斃命?
銀月小心翼翼地問元紹:「二王子,您還記得祝姑娘嗎?」
元紹腦海中驀然浮現出小姑娘小心翼翼兔子般的模樣,沒想到那個名滿京中的祝姑娘竟然是她,一時間心情複雜極了。
他這一輩子鮮少栽在哪裡過,唯獨在巨鹿時是最狼狽的一次。
而且說那個小姑娘將元魯一擊必殺,他實在也無法相信。
他記得那女孩兒一點武功也沒有。
「元魯的屍體就在馬車上,您可以看看。」銀月想起那屍首就糟心,昨夜她和元魯的屍體一同在馬車中待了一夜,如今是想想就會吐的地步。
「搬下來。」元紹淡淡吩咐。
元魯的屍首被人搬了下來,一群人再度齊齊發出一聲驚呼。
少了大半腦袋的屍體慘狀實在很驚人,令人作嘔。
方才勸元紹離去的胡國老臣早已到一旁抱著樹大吐特吐,酸水都要嘔個乾乾淨淨,口中念念有詞:「周人……欺人太甚!」總之是些大罵周國,要給周人顏色看看之類的話。
元紹卻蹲下身子,從腰間抽出匕首,在元魯僅存的頭顱中撥弄起來。
這一幕看得眾人更是膽寒,看來二王子確實與大王子不睦,大王子都死了,二王子也不放過他。
他的匕首在元魯半個腦袋中攪了好一會兒,終於碰到什麼,於是一挑。
一個漆黑的尖頭物什被挑起來,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元紹一把握住,見之不過尾指一截大小,漆黑凝實,若此物穿過他腦袋,他恐怕也逃不過和元魯一樣的下場。
「周國竟然發展到了如此地步麼?」他大為震動,不由喃喃道。
……
「你對衡山城很是了解。」祝星與宗豫坐在衡山城的特色小吃鋪子中等吃的。
宗豫正將祝星方才購入的書放好,免得沾上油漬,聞言不由一笑:「其實我不曾來過衡山,都是零一搜集了情報給我,不曾讓你失望就好。」他實話實說,很是真誠。
祝星聽罷瞭然地點點頭,不吝誇讚:「不失望,做得很好。」
眼下這家鋪子極具衡山特色,古樸無華,擺著厚重的青銅擺件,洋溢著濃郁的衡山風情,如同衡山老百姓們那樣接地氣。
店面不大,一個供人留店食用的大堂,後面便是一扇帘子之隔的後廚。
鋪子裡的賓客倒不多,可見衡山城人民的生活水平並不大高,遠遠沒到茶餘飯後吃份點心消遣一番的程度。
小二打了帘子出來,手裡端著托盤,堆了滿面笑容:「客官,您的酥酪來了。」
他恭敬地放下手掌那麼大的木碗,對二人巴結一笑:「您二位慢用,有什麼需要再叫小的。」
「去吧。」宗豫神情冷淡,丟了塊銀子給他。
小二接著銀子笑得牙不見眼,有眼色地不打擾二人,退到後廚去了。
「酥酪?」祝星好奇地望著碗裡堆成小山高的濃稠白色牛乳,真沒見過這種吃食。
宗豫拿過一個勺子,為祝星把其中花生瓜子碎攪拌均勻後露出碗內的時令水果。他將勺子遞到她手上,笑眯眯的:「嘗一嘗可還合你胃口。」
祝星也不推讓,將冪籬掀起一半搭在帽檐上,露出下半張精緻的臉,才接過勺子舀起一口送到唇邊。
宗豫看著她品嘗酥酪的模樣突然感覺像看到某種可愛小動物,心頭不由一軟。
這個時候的祝星和平日裡運籌帷幄胸有成竹截然不同,是符合她年紀的女孩子。
祝星嘗一口酥酪,冰冰涼涼與淡淡的甜味兒在她舌尖縈繞,乾果增添了可嚼性,夏日吃最不錯。
她剛想向宗豫誇獎這個好吃,就見他呆呆地盯著自己瞧,不由在他眼前揮揮手:「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