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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站著坐著的祝家護衛們在一瞬間以馬車為圓心收攏聚起成圈狀,自外向內由蹲到站,黑黢黢的弓弩對著各方位,保證沒有任何疏漏。
黑衣刺客們上前的動作明顯滯澀下來,面對未知的武器,他們驚疑不定。
「將霍驍交出來,你們可以走。」其中有人用不太順口的周話緩緩道。或許是感受到了面前一隊人並不好惹,他們試圖交涉。」
祝副管家看了身邊的霍驍一眼:「交嗎?」
霍驍不理會他,冷冷望著不遠處的胡人。
胡人以刀格擋在身前,完全一副不信任的姿態。但迫於那些沒見過的武器以及這隊人迅速的反應,他們硬碰硬並不一定能成功,於是協商。
祝副管家對著他們平和地笑笑,像是要答應了似的,然後含笑開口:「放箭,不留活口。」
一招吃遍天下說的就是這黑弩。
無論是打發山賊、殺霍驍他們頭一次遇到的刺客、抑或是擺平眼前的胡人,數十把黑弩夠了。
祝家護衛們的武功可能並沒有那麼高,可他們的服從性強。祝星也是因為這一點才造出黑弩做防身之用。
遇到敵人時手長打手短很能占據先機,何況黑弩還是連發,操作簡單,有手就行。而黑弩最大的秘密其實在箭而不在弩。
箭尖尖中更帶螺旋,一入人體簡直是以鑽之勢將人血管鑽裂,是以弩箭才會有如此打的威力。
每次殺完人他們要將弩箭回收,將屍體處理乾淨也是因為這一點。不然被有心人發現屍體上的傷口,他們又要多許多麻煩。
「殺!」刺客們見溝通不成,立刻發狠迎上。
密密麻麻的箭雨再度落下,晴好的藍天被遮天蔽日的箭雨覆蓋,一下子黯淡無光。
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饒是對方武功再高,但箭雨的密度已經不是可以用武功躲避的程度。而沒有人會在刺殺時帶上一面盾牌,雖然盾牌不見得有多少用。
屍山血海,血流成河,茵茵綠草上被染了殷紅血跡,昭示出這裡發生的一切。
「哎,快快清理,別讓血腥味衝撞了姑娘。」祝副管家吩咐。
一眾人拖屍體的拖屍體,拔箭的拔箭,點火的點火,都是熟能生巧的模樣,一看就不是頭一次幹這種事。
霍驍半蹲,一把揭開屍體上的蒙面巾。
異瞳深目,果然都是胡人長相。
這還是一小隊來刺殺的胡人,潛藏在周國之中的胡人還有多少他都不敢細想。而這一切中若沒有周國官員的照應,是絕對不可能完成的。
周國與胡國勢同水火,便是普通胡國百姓誤入周國也會被拿下,自不必說這些胡人。
胡國待周人亦然。
而在不知不覺之間,胡國竟然悄悄滲透了周國的官員內部,能在周國行刺殺之事。霍驍握著蒙面巾的手,心中激憤與齒寒並存。
他爹在西北守國門守得好好的,沒想到周國內已經亂成這樣。如賀滕與孫躬這樣只報他位置給胡人的已經算是心腸柔軟,再歹毒一些的甚至不會通風報信,直接下手殺他了。
更何況想殺他的又何止是胡人?周國人中也有不少人巴著他死在路上。
譬如上一次行刺的那批人,絕對是如假包換的周人。至於背後是何人,他也無法斷定。
「發什麼呆呢?」祝副管家撞他一下,讓他回神,「當心人沒死透跳起來給你一刀,在敵人屍體前面發呆。」
霍驍無語,又覺得這話耳熟。他第一次上戰場時,也有老兵這麼對他說過。而面前的祝副管家並不高大威猛,也沒有絲毫浸淫沙場的銳氣,有沒有武功都不好說,說出此話應當只是巧合。
他目光微沉,剛想開口,又被祝副管家打斷:「怎麼?是熟人?」
「不是熟人,是胡人。」霍驍冷聲,「周國內混入如此多胡人,顯然不妙,朝堂之上應當有人……」
祝副管家擺擺手,打斷了他的滔滔不絕:「霍公子,我聽不懂這個,您歇歇。」話中滿是揶揄,顯然是對霍驍的話並沒什麼興趣。
霍驍抿了抿唇,自覺方才話說太多,實在是祝副管家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他很可靠」之感,從而對他袒露心扉。
「和上次不是同一撥人吧?」祝副管家對任何事都持著打趣的態度,哪怕剛經歷過一場刺殺,他依舊以八卦的口吻問。
「……不是。」這不涉及什麼機密,霍驍坦白。
「你還挺受刺客歡迎?」祝副管家哼著歌彎腰拔出屍體上的箭,「也不知道你一條命值多少錢。」
霍驍很難對祝副管家生氣,甩了兩個字:「無聊!」去拔另一邊的箭了。
「你放心吧,將這些人滅了口,他們就找不上咱們了。」祝副管家笑眯眯的,「姑娘說了,賀滕和孫躬顧忌她和江憑的關係,並沒有提她的身份,只說你在薛郡之中,住在客棧。這些人之所以能找上咱們,應當是碰運氣。畢竟從薛郡出來的,也就咱們這一趟人馬。薛郡之事,到這裡就告一段落了。」
霍驍的一顆心慢慢放下。他不怕別的,就怕這些刺殺他的人源源不斷地找祝星麻煩。若真是如此,他只能一走了之。
他張了張口,乾澀地擠出一聲:「多謝。」不止是謝祝副管家,也謝祝星,謝一路上祝家所有人。
他清楚什麼錢不錢的都是託詞,錢哪裡有命重要?他們肯一直收留他一定不是為了錢,或許因為他霍家人的身份……